莎士比亞曾借李爾王之口說過：“羅馬帝國征服世界，伯恩（的葡萄酒）征服羅馬帝國”。
伯恩（Beaune，亦稱博訥）位于法國第戎市西南44公里，享有“勃艮第葡萄酒之都”的美名，葡萄酒浸透了城鎮的文化靈魂。這個精小而博大的地方似乎永遠都藏著幾個不認識的厲害酒莊……但，其中關于伯恩濟貧院（Hospices de Beaune）與那里的葡萄酒慈善拍賣會，顯然是號稱“勃艮第，我愛你”的各路粉們不可不劃的重點。
“Hospices de Beaune”
“紅十字會酒莊”？
最古老的酒莊、最被人尊敬的酒莊、擁有最多杰出葡萄園的酒莊…… 更多的是，最具愛心的酒莊——所有牛逼的形容詞毫不夸張地給了它，伯恩濟貧院。這里像塊磁石，每年吸引著無數訪客，一路踩著酒香，從世界膜拜而來。
1443年，時任勃艮第公爵Philippe Le Bon麾下大臣Nicolas Rolin和他的妻子Guigone de Salins為了救助英法百年戰難下貧苦的病人，決定起建伯恩濟貧院。全部工程耗時近9年，直到1452年1月1日，濟貧院的主宮醫院（H?tel-Dieu）正式接收病人，成為了當地最早的現代醫院的雛形。1457年，濟貧院收到第一片捐贈的葡萄園，之后數百年間，不斷有從來自貴族、將軍、商人到地主的各個社會階級的慷慨善捐，支持了濟貧院大部分的經濟來源。
Nicolas Rolin與妻子Guigone de Salins肖像
今天，濟貧院名下共擁有60公頃葡萄園，其中50公頃種植著黑皮諾（Pinot Noir），余下全部種植霞多麗（Chardonnay）——它們中高達85%屬于一級與特級園，風土極佳，為這里出產的葡萄酒奠定了頂級的品色。葡萄園的捐贈制度一直活躍至今，就在2016年濟貧院還接受了Puligny村的一塊葡萄園，釀了一桶新酒。
細心的人會發現，伯恩濟貧院（Hospices de Beaune）名字中的濟貧院（Hospice）使用的是復數“Hospices”，這是因為它由兩部分構成：除了著名的“彩磚屋頂”主宮醫院外，還有一所養老院。1971年，伯恩濟貧院成為展覽館，將救濟和醫療職能轉移到一所新建的現代化醫院。1982年，主宮醫院也不再接收任何病人，作為歷史古跡對游客開放——走過數百年的伯恩濟貧院已成為伯恩城市歷史與葡萄酒文化的共同精神標簽。
主宮醫院：彩磚尖頂的哥特式建筑是伯恩市的文化地標
23位酒農，1位女釀酒師
在伯恩濟貧院，葡萄園里的每塊土地都閃爍著仁慈之光。15世紀以來，出于對葡萄園捐贈者的尊重與感激，這里的葡萄園被給予嚴苛而精細的培育，最大程度地保留出土壤的天然特質與復雜度。它們被委任給當地23位酒農監管，每人負責兩公頃半的地塊。作為濟貧院員工，酒農們自2015年起與葡萄酒新任總管Ludivine Griveau女士一道耕理著“施恩之田”。1995年，濟貧院開始推行半有機種植技術，到2008年幾乎達到100%零化學合成物添加，最低的人為干預保留了葡萄酒的個性口感又不失優秀的久藏潛質。
伯恩濟貧院葡萄園
Ludivine Griveau 是伯恩濟貧院百年來首位女性釀酒師。佳士得葡萄酒高級顧問，《Insider Bourgogne》作者Jasper Morris MW曾贊賞其：“她是一個完美主義者，釀酒精準，懂得保持酒質的穩定性”；今伯恩濟貧院院長Fran?ois Poher也曾肯定其：“她是一個對的人，在對的時間出現在對的地點”…… 而Ludivine本人為了釀酒，已經習慣了夜里醒著工作。
Ludivine Griveau女士
11月第三個星期天
作為名流、政要、皇室爭相出席的年度葡萄酒慈善盛事，伯恩濟貧院葡萄酒慈善拍賣會已持續150余年，是世界歷史最悠久，最受關注的葡萄酒拍賣會，也是波爾多期酒之外最搶眼的葡萄酒拍賣會。
起初，伯恩濟貧院的葡萄酒并不公開對外發售，僅流通于捐贈葡萄園的貴族之間，他們會再次出價把“自己”田下出產的葡萄酒購回。法國大革命后，這里的葡萄酒改為競標發售——每年，濟貧院經內部渠道通知各大酒商，酒商在規定期限內報價，高于濟貧院基礎定價，報價最高者得酒…… 19世紀中期，時任濟貧院葡萄酒總管的Joseph Petasse為了更好地推廣當地葡萄酒，親自去往歐洲各地開發客戶資源，兩年歸來后開始籌劃公開拍賣。1859年，伯恩濟貧院舉辦了第一場葡萄酒拍賣會，正式以拍賣形式對外發售葡萄酒。
1907年伯恩濟貧院葡萄酒拍賣會官方海報
1924年，伯恩葡萄酒拍賣會被確立為每年「11月第三個星期天」，作為第戎美食博覽會（la Foire Gastronomique de Dijon）的一部分。今天，它與武若園堡主題日(le Chapitre du Chateau du Clos de Vougeot，星期六)以及產區豐收日（La Paulée，星期一），合稱為當地收獲季傳統慶典活動「榮耀三日（Trois Glorieuses）」。
期酒慈善基金
濟貧院同年所產全部葡萄酒將在拍賣會上競投出售，其后收益會作為「慈善基金」及時回歸當地醫院，用于諸如提高醫療設備水平、現代化基礎公共設施，以及歷史文化遺產維護修繕——比如，伯恩主宮醫院等。伯恩濟貧院也是每年全球第一時間開售「9月份采收」的賣場——葡萄酒為當年采收入桶發酵但還未完全經橡木桶培養熟成裝瓶的期酒。這些初出茅廬的“半成酒”的價格往往成為該年份葡萄酒未來價格走勢的風向標，有些類似于波爾多期酒的“魔力”，被看作勃艮第葡萄酒的“晴雨表”。需要強調的是，這里的葡萄酒拍賣會屬于慈善性質，其成交價并不能完全代表酒莊未來的定價。
拍賣會現場競價電子顯示屏
被拍葡萄酒選自濟貧院名下50款不同特釀（Cuvée），包括33紅，17白（視不同年份收成，具體參拍數量略有變動）。從特級園白葡萄酒（Batard-Montrachet, Corton-Charlemagne）到選擇范圍多樣化的紅葡萄酒（Beaune, Volnay, Pommard 或者 Mazis-Chambertin），可以說任何一個競拍價位需求都能在這場拍賣會中找到。
敲錘人：佳士得（Christie’s）
為了提升葡萄酒拍賣會的國際影響力，伯恩濟貧院董事會對此傳統機制做了適當調整——自2005年起，佳士得（Christie’s）拍賣行全權承辦此項拍賣事務（其可從葡萄酒成交價中獲利7%提成）。為了助力拍賣會進程，拍賣前期，佳士得會在世界各地籌辦相關品鑒會：2017年就有除了法國本土巴黎、伯恩之外的倫敦、洛杉磯、北京、上海、香港、東京、新加坡等城市的品鑒會。目前，佳士得已舉辦了13屆（2005——2017年）伯恩濟貧院葡萄酒拍賣會。
2017年伯恩濟貧院葡萄酒拍賣會現場
佳士得拍賣行，于1766年由James Christie在英國倫敦成立，多年來穩坐拍賣界（藝術品類）第一把交椅。每年多達350場次不同內容的拍賣會在全球超過80個城市由佳士得掛牌，從名畫、家具、珠寶、攝影到名酒，價格精細區隔從200到1億美元不等，其中以戰后現代藝術品，印象派現代派畫作、古董珠寶見長。
競拍參與須知
這場葡萄酒拍賣盛會里，勃艮第的各大酒商往往作為買家與伯恩濟貧院之間的“橋梁”——無論葡萄酒專業人士還是單純愛好者，都可以委托當地酒商從選酒/性價/橡木培養等方面以“行家”的身份參與到拍賣會中，當然，拍賣會同樣接受非酒商身份的獨立買家。有關競投方式，買家在佳士得拍賣行注冊之后，可以以現場舉牌、電話、網上實時和提前書面競投等方式參與拍賣。另外，如果買家在成功拍下葡萄酒后遲遲未與當地任何一家酒商取得聯系，佳士得拍賣行可以代為出面，以確保酒桶在拍出后12-24月內正常裝瓶。
名家成林的伯恩，著名酒商/酒莊亞伯必修（Albert Bichot）不但釀得一手好酒，同時有著近150年豐富的競拍經驗——它以「100個酒桶，30款不同特釀」的拍購記錄，成為近20年來，一眾酒商里的“第一買手”。
由Albert Bichot裝瓶的老年份“伯恩濟貧院”
濟貧院出品≠濟貧院裝瓶
葡萄酒一經拍出濟貧院即不再負責它的“后半生”。根據法國原產地法規定，拍得者必須將未完待續的“半成酒”交托勃艮第當地的酒商培釀至裝瓶，兩年后才能拿到成酒。這也解釋了為何我們會發現一瓶抬頭為伯恩濟貧院的葡萄酒，酒標上卻標注著“酒商（非濟貧院）釀造裝瓶（Elevé et mis en bouteille par）”的字樣——簡單說，葡萄是濟貧院種的，入桶發酵是濟貧院做的，但是熟成裝瓶是別人干的活。
根據需要，酒瓶上還可追印買家（個人、公司、團體、協會）的名字，以個性化的專屬酒標來紀念這一次慈善之舉。另外，除開葡萄酒的落槌價，買家還需額外支付酒商的“監制”以及橡木桶的成本費。
伯恩濟貧院的酒窖
“濟貧院”必須桶購
濟貧院的葡萄酒歷來以「桶裝形式」拍售，而一桶酒（228升每桶，約等于304瓶75厘升規格葡萄酒）在勃艮第有著當地特有的叫法“une pièce”，這與法國大多數其它地方使用的“tonneau”有些不同。另外，葡萄酒會以「特釀（Cuvée）」為單位組釀：一款特釀指用來自葡萄園中同一地塊所產葡萄釀制的酒——濟貧院的每款特釀常與歷史上的葡萄園捐贈人同名，以下圖酒標為例說明：產區村莊：Meursault-Genevrières Premier Cru；葡萄園捐贈人（同名特釀）：Philippe le Bon；買家：Chloé Robin；承釀酒商：Albert Bichot。
拍賣會現場，酒桶將以批次（Lot）單位競價，每一酒桶（Pièce）構成一個批次。而來自同一特釀的酒桶組合為一個系列（Série）,這些酒桶有著統一的體積與葡萄酒特征描述。買家有資格選購任一酒桶，或者同時幾個酒桶，甚至一個系列的全部酒桶。此外，在同一個系列中拍下第一桶酒的買家，可以獲得與第一桶酒相同競價的同系列下更多酒桶或者所有酒桶（限量）的優先競拍權。
“總統桶”不是總統的
自1945年以來，濟貧院每年會另外支持一到數個其它的慈善組織在拍賣會中募款，由此在所有參拍酒桶中特別設立了一個「總統桶（Pièce des Présidents），又名慈善桶（Pièce de Charité）」，并請到知名人士代表出席。“總統桶”通常選自表現最優秀的特級園葡萄酒，其各大年份一貫是拍賣場上的“壓軸桶”，高居榜首的落槌價也是一年一度的熱議話題。
不同于一般的敲錘，“總統桶”是拍賣會中唯一沿襲勃艮第傳統拍賣方式“點蠟燭（A la bougie）”來操作競拍的——點燃三根蠟燭，買家在蠟燭燃燒時競價，熄滅時競價結束。在電力還未普及的時代，“點蠟燭”是這里最早使用的拍賣方法。
2012年份“總統桶”名人代表：前法國第一夫人Carla Bruni-Sarkozy
往常年份里，總統桶慣以「單桶」出現，可事無絕對——最近一次，第157屆（2017年，11月20日）伯恩濟貧院葡萄酒拍賣會上，“總統桶”就曾以「雙桶」翻量開拍，并由中國香港買家與勃艮第老牌酒商Albert Bichot聯合拍得。這兩桶科通特級園（Corton Grand Cru）‘Clos-du-Roi’也以42萬歐元的落槌價高居歷屆第二。2017年份，伯恩濟貧院共計出品787桶（2016年份為596桶）葡萄酒：其中包括33紅17白。
2017年份“總統桶”：Corton GC Clos du Roi
“君子愛酒，飲之有道”，葡萄酒或許無法真正救贖苦痛之身，但葡萄酒可以被選擇向善而釀，向善而售——或者，去為伯恩濟貧院葡萄酒拍賣會舉個牌子，有好酒喝的同時也做了慈善（嘿嘿）。
如果救世主不存在，至少人類還能為彼此同舉一杯“救世酒”。
文 | 吳曉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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