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韻味,三分在酒,七分在人,而若是將這七分再細化的話,便是三分在賓客,四分在主人。因為酒宴的性質、目的、走向以及整體的基調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取決于組織、舉辦這一場酒宴的主人。所以在風雅文士的酒席上盡是曲水流觴、飛花投壺,飲酒談笑有鴻儒,舉杯落盞無白丁;在精猛武將的酒案上多為揮鞭策馬、縱橫捭闔,時有冰河鐵馬杯中來,常看刀槍劍戟繞梁間。那么,在帝王君侯的酒桌上,又有一番什么樣的別致景色呢?
君王與臣下飲酒,主要有兩種情況,其一便是君臣遇合,兩相融洽;其二則是暗藏刀劍,暗潮涌動。在千載酒史和后世野史傳說之中,最常見的是第二種,諸如鴻門酒宴、杯酒釋兵權、青梅煮酒等等,都是酒杯之中藏刀劍的典型案例。因為人皆有獵奇、好奇、傳奇的本能心態,在旁人和后世之人看來,一場各懷鬼胎、機鋒暗涌的酒事遠比一團和氣、推杯換盞要有趣得多,隔著菲薄的紙頁和口口相傳的繪聲繪色,人們看不到、碰不到,更感覺不到那種刀劍臨身的危機感和危險感,所以他們本著“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的心態”,更注重故事里的“故事性”和“傳奇性”,這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我們在回顧紛雜酒史的時候是不能忽視第一種情況的。
君臣遇合,是難得之事,酒杯之中,更顯其珍貴。這樣的典故也有不少,今日試舉一例,《魏書·劉藻傳》中記載:“藻涉獵群籍,美談笑,善與人交,飲酒至一石不亂。太和中,為東道別將,辭于洛水之南。高祖曰:‘與卿石頭相見。’藻對曰:‘臣雖才非古人,度亦不留賊虜而遺陛下,輒當釃曲阿之酒,以待百官。高祖大笑曰:‘今未至曲阿,且以河東數石賜卿。’”名士劉藻博聞強識,喜好飲酒,深得北魏孝文帝元宏的信賴。孝文帝南征時,劉藻作為前鋒,與孝文帝在洛水便辭行,在酒宴上,孝文帝說:將和你石頭城相見。劉藻回答道:臣下雖然不能自比古人,但是也不敢把賊寇留給陛下,我一定大到南京城,倒是再奉上曲阿產的美酒與君上共醉!孝文帝很高興,便賞賜了劉藻數石河東美酒。好一場君臣相遇,好一場君臣相別,酒杯之中,盡歡盡性。
酒桌之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如遇相似的靈魂,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