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酒中的煩惱,歡暢,濃烈,寧靜
能夠享盡“琴棋書畫詩酒花”,大概是千百年來所有文人最翹首以盼的夢想,而在這七樁極盡雅致的閑情中,詩與酒往往結伴而行,而且,它們還有個專屬的名稱,叫做詩酒流連。
中國的酒文化源遠流長,不僅詩人愛酒,尋常人家亦愛酒。歡喜要暢飲,愁郁要飲,紅白喜事要以酒宴賓客,送別好友要以酒訴離殤。美酒在文化與社交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在詩詞里,美酒也映照出了有的流光溢彩。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曹操這段千古喟嘆,驚了千百年文人的心,也道盡了中國人的詩酒況味。在詩詞里,端起金樽一飲而下,飲盡的是今日的歡明朝的愁,飲盡的是塵世的濃烈與靈魂的寂靜,飲盡的是情緒婉轉中那一點點不明不滅的情趣。
縱觀詩詞史,竹林七賢的酒是灑脫放縱的酒,品不盡的驚動與離亂;李白的酒是浪漫豪邁的酒,長袖翩翩里是謫仙般的風流;而白居易的酒是沉靜清淡的酒,在初雪的黃昏點映著緩緩的暖。
美酒是靈魂的伴侶,是對真性情的觸動。酒中有真性,詩中見七情。歡喜、開懷、悲傷、憂愁、相思、離別、恬淡、熱烈、懷才不遇、國破家亡、躊躇滿志、逸興神飛,詩人一旦喝了酒,便如同被喚醒了內心的七情六欲,瞬間詩情勃起,不抒發的酣暢淋漓決不罷休。
于是李白有“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王翰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李賀有“不須浪飲丁都護,世上英雄本無主”。
不同的人喝不同的酒,會有不同的人生況味,而不同的酒入了不同的口,也便有了風格迥異的傳世詩篇。
2、解得金龜換酒來
細思起來,詩人口中的酒大概與手中的筆同等重要,因此為了美酒不惜一擲千金,而李白與賀知章這對知音好友,便是著名的典物買酒之輩。
李白在《將進酒》里寫到“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這是要以名貴的五花馬和昂貴的千金裘去換得美酒,《自漢陽病酒歸寄王明府》里的“莫惜連船沽美酒,千金一擲買春芳”是要把船賣了。
然而這都算不得稀奇,最令人驚嘆的是,《游洞庭五首》里,詩仙還寫到“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云邊”,這是要上天與月中嫦娥商量幾許,是否能佘得幾分清輝,如此我便可以以月色換酒,喝個酣暢淋漓。千百年來,世人每讀至此,無不感慨李白不愧是謫仙人,果然是逸興神飛,豪邁風流。
與他相比,賀知章也毫不遜色。金龜換酒,早已成為詩詞史上如雷貫耳的經典故事。那年李白與賀知章于紫極宮偶遇,互相驚為天人,相約共飲,但兩人行至酒館才發覺彼此并沒有酒錢,于是賀知章灑脫的解下腰間的昂貴金龜換得了一場酣暢淋漓舉杯共飲。
盛唐詩壇里兩位舉足輕重的詩人一對知音知己,一個風流灑脫,一個豁達真摯,而解得金龜換酒來,不僅僅是靈魂與靈魂的一場慰藉問答,也是美酒與詩詞的一段千古佳話。
而李白的另外一個好友杜甫,當然也不甘人后,不過因為杜甫一生貧困,所以并沒有一擲千金換美酒的經歷,他有的是“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
因為郁郁不得志,因為囊中羞澀,他下朝回來便直接鉆進當鋪典當了春衣,得到的銀兩全部用來換了酒。與酣暢無限情的李白相比,杜甫只稱得上是飲盡有限杯,但是無論如何,飲酒飲的是一種心境,一種情緒,萬古一杯酒,心潮逐浪,清濁濃淡折射的都是山河湯湯的世事滄桑。
詩人在飲酒的過程中,也把生命醞釀成了萬古詩情,隔著朦朧的酒意回望,大概生命真的亦成為了濃淡相宜清歡熱烈皆有味的一場詩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