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是天生就喜酒、嗜酒的,人們喝酒的原因也是紛繁雜多。有人是將其作為一種社會交際的基礎技能而被動接受,也有人是因為迷戀飲酒之后的那種醺醺然的怡然閑散的狀態,還有人則是單純地喜歡酒液入口給自己帶來的那種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感官享受,即所謂“天下美酒盡入我喉”的暢快和舒爽。這三種情況也可以視為絕大多數人飲酒要經歷的三個階段,所以最后的一種既是真正愛酒、懂酒之人應該擁有的狀態,也是無數飲酒、喜酒之人所追求的飲酒的最高境界。
然而,要從最初、最基礎的的被動接受到最后、最高層次的沉迷于酒的滋味,期間要經歷多次心態上的轉變。其中最核心、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每個人都會因為一些屬于個人的獨特際遇而喜歡上飲酒。所謂“天地生我性不飲”,只因人生實在多愁苦,唯有以烈酒灼胸才能將滿懷的風刀霜劍逼退;只因人世有諸多歡樂與奇趣,需要杯中芬芳醇酒的推波助瀾才能將心中的細碎歡愉抒發出來一吐為快。人世間的悲歡苦樂都可以盡付于酒中,它們也并不會矛盾,只是針對個人而言有所不同而已。
有人認為凡塵俗世如泥潭,世人皆苦,在這泥潭中翻滾掙扎而不得解脫,于是它們寄情于酒,以一種因狂醉而顯得瀟灑的態度去消解他們所認為的苦難人生。“杜康有力不借人,入室操戈憑曲蘗。郎君本是拔山雄,一飲千鐘雙耳熱。座上殺人如草菅,府中聚骨成丘垤。……孤墳快與梵宮鄰,疏鐘敲落城頭月。夜臺沉醉酒初醒,猛然悟得無生訣。”(明末清初·成鷲《仙城寒食歌四章其四·尚公墳》)回望不過百年的人生,總是坎坷遍地,唯有烈酒可以暖懷。
有人認為人間諸事總有柳暗花明,總會“吹盡黃沙始到金”,再不濟也會“船到橋頭自然直”,何必愁苦于過去和將來,人生于世一定要及時抓住一時一刻,哪怕是一瞬的歡愉,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這樣轉變視角來看的話,就會發現人間還是歡愉遠多于愁苦的。“少年一飲輕千鐘,力微難染桃花容。年深始作汗酒法,以一當十味且濃。……我老多愁酒難敵,故人未肯分馀瀝。座中甘作劉公榮,醒眼終朝看山碧。”(元末明初·李昱《戲柬池莘仲》)人生際遇無人可以說清、說盡,倒不如珍惜眼前的美酒,以及酒中的片刻歡愉。
何人飲酒僅因天性?何人愛酒發乎天然?這簡單的兩問,恐怕除卻如李太白之類的那幾位古之飲酒狂客敢于這樣醉后狂言之外也無人敢冒然回答吧。“天地生我性不飲”,只因人間俗世紅塵滾滾仍有蕩氣回腸,仍有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