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鄰居老劉,食物中毒,不治身亡。
今天妹妹從老家來,說我們家西鄰居老劉去世了。
似乎每個村子里都有幾個老光棍,是那個貧窮年代走過來的,老劉大概七十歲了吧,他就是其中一個老光棍,終其一生都不知道愛情和親情的滋味。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很少說話,似乎少一根筋,但是又沒有什么智力缺陷。
春夏秋永遠穿著一件發黃的“的確良”白襯衣,很多地方有破洞。冬天穿著一件軍綠色大衣。每一雙鞋子都有破洞,而且,穿的是草鞋。就是用稻草編的鞋子。他總是趕著羊群去放羊,與老發一起。老發是誰,可以查看歷史消息看一下我從前的文章《老發》。
他靠著村里的低保過日子。他從來沒吃過零食點心吧,有一次我們站在平房頂上吃糖,他蹲在自家的院子里突然說:“給我吃一塊行嗎?”我們就從平房頂上扔下去幾塊給他,他連忙撿起來剝開皮往嘴里放,我們就戲謔著不再理睬他。
他的羊養的肥肥美美的,但是他卻干干瘦瘦的,后來似乎越來越呆滯木訥了,年齡大了,三個侄子成了贍養他的人,經常餓的自己在院子里煮米,吃的半生不熟。
“低保錢足夠他生活了,他又不亂花錢,買點肉菜他可以過得很好啊,為什么這么個樣?”我終于忍不住問我媽。
“他會花嗎?反正越來越傻,年齡也大了。”我媽媽說。
三個侄子里,老大家生活可以,但是老大媳婦兇悍,心眼不好不壞的老二經濟條件很差,老二媳婦特別好,但是曾經有很嚴重的病,所幸治好了。老三家富裕,但是老三和媳婦都是刁鉆狠辣之人。
三家輪流送飯給老劉吃。老大家就是家里最差的飯菜給老劉,清湯寡水,老二家就是他們吃什么就給老劉吃什么,老三家,呵呵噠,老劉很多次餓死在他們手里,實在快要餓死了就送去幾個干煎餅。
后來老劉有段時間不能干活了,三家就打算把羊分了。老辦法,抓鬮。其中有一只羊瘸腿了,是個殘疾羊,誰都不想要,被老三抓走了,老三家就鬧,不同意,大吵了一架。
再后來老劉似乎更老了。走路晃悠悠的。
去年的低保錢好像是支到了兩千多,按照慣例是三家平分,但是老三家獨霸著,就是不給老大老二,老大老二找村委,說解決不了只能讓老三一家養老了。
于是,老劉幾乎餓死。
老三媳婦的親生父親整天住在老三家,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前幾天蒸了大肉包子給老爹吃,老爹沒吃完的剩下了,發霉變質了,送去給了老劉。
老劉狼吞虎咽饑不擇食,吃下生前的最后一頓飯,就食物中毒了。我想,他一定很久很久沒吃肉了,可能上次吃肉還是春節吧。
主要是發現的太晚了。臨沂市人民醫院的醫生說的,這個季節食物中毒是很要命的事情啊。
平心而論,老二媳婦很好,永遠都是熱菜熱湯送給老劉。
老三媳婦習慣了狠辣刁鉆。前些年就把自己的婆婆氣死了。
她們的婆婆是一個很慈祥的老年人,她家跟我奶奶的老年房挨著,是鄰居。老太太特別好,小時候奶奶去干活,就把我放在她家,她會拿出一個罐頭瓶子,里面裝著白糖,給我們卷到煎餅里,然后再拿一根線給我們捆上,生怕我們把糖浪費了。想起她來我眼眶都會濕潤。滿頭的白發,滿臉的褶子,粗糙的手掌,坐在木頭門前笑瞇瞇的,吃著煎餅,就著咸菜疙瘩。如果她還活著,我一定會對待她像對待我自己的奶奶,至少可以買點水果和點心,報答她從前在我小的時候把她最珍貴的食物拿給我吃。
可是后來,老三媳婦覺得她活著是一個累贅,三天兩頭去罵她,她老了,就默默的坐著,從來不說一句話。
終于有一天,老三媳婦罵的起勁,她突然倒在了地上,喘不上氣來,然后,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老三家那時候過的很好。
第二年老三就背上了人命官司,家里錢財全部散盡,老三媳婦得了病,長了瘤子,住院很久。現在也不知道好利索了沒有,我就知道她現在又背了一條命。
我還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