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千百載,總有一些人是俗世瑣事牽絆不住的,他們的靈魂過于跳脫,他們胸中時刻準備著迸散溢出的不羈與灑然不允許他們循規蹈矩、安分庸常地度過一生。
酒客舉杯,有人需要杯中烈酒洗刷塵土、滌蕩心神,需要烈烈酒氣解放自己的神魂,從瑣屑俗常中解脫出來;有些人需要杯盞不停酒不停來讓自己看起來有幾分灑脫與逍遙,然而實際上還是身形已醉神未醉,只能是無端地浪費案上美酒、裝模作樣欺人欺己而已;世上還有一些人是不需要這樣的,他們的內心有著隨時隨地可以放飛自我的不羈靈魂,這份磅礴傲然的不羈若是順其自然地勃發開來,必然是酒杯盛放不下的。
千載酒史上,不乏逍遙飄逸之人,也不缺放誕狂妄之徒,但純粹的不羈與灑脫卻是少之又少。李太白算不得,他還有一顆攀登廟堂頂峰的心,還有一個做“帝王師”的夢;陶淵明也算不得,他前后幾番來往于南山茅屋與小吏衙門之間,只是一個夢幻破滅而消極避世的隱者。若問誰人算得上?游蕩于山里竹林的阮咸算一個,翻墻盜酒持蟹螯浮江海的畢卓算一個,以及我們今天要聊到的這位奇人祖珽。祖珽是南北朝北齊名士,他在年少時就“神情機警,詞藻遒逸,少馳令譽”,他不僅文采出眾,而且“工音律,善彈琵琶……識懂四夷之語,擅陰陽占侯之術,而醫術尤為所長……博學多才冠絕當時”,為時人所推崇,被譽為“南北朝一大奇才”,當時就有民間歌謠傳頌他的事跡:“多奇多能祖孝徵,能賦能詩裴讓之”(《南北朝民謠·省中為祖珽裴讓之語》)
多才多藝,生性跳脫,于是也就有了接下來的故事。據官方史書《北史·祖珽傳》記載:“性不羈放縱,曾至州刺史司馬世云家飲酒,遂藏銅疊二面,廚人請搜諸客,果于珽懷中得之,見者以為深恥。后為神武中外府功曹。神武宴僚屬,于座失金叵羅,竇太后令飲酒者皆脫帽,于髻上得之。”有一次到上級家里喝酒,偷偷把兩個銅盤藏起來捉弄眾人,最終在廚師堅持搜查在座酒客的時候被發現,旁人都深以為恥,這位祖珽卻樂此不疲。后來在北齊神武帝高歡的共宮廷酒宴上,祖珽故技重施,席間又發生了金盤丟失事件,竇太后命令在座之人摘掉帽子,果然在祖珽的發髻上發現了金盤。
飲酒得趣,有趣的從來都不是酒,而是飲酒之人胸中那一股逍遙與灑然中裹挾著的不羈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