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是十分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所謂“天時”往大了說便是時令、節氣乃至時日、時辰。古人云:春宜飲濃酒,秋宜飲薄酒,又或者是:夏飲淡酒冬飲烈,春秋之際只求醉,此類言語皆在此列。而“地利”則是涉及到飲酒的地點、場合、環境,不同的場景會給飲酒一事增添不同的氛圍,如古之文士才子雅集多在竹林溪畔、曲水流觴,天涯游子獨酌必要登高遠眺、把欄桿拍遍,達官顯貴常在宮廷殿宇大堂之上、紅袖添觴,沙場將士的大碗濁酒大多混雜著邊疆塞外的特有的砂礫枯草、凜冽殺氣。至于最后的“人和”則最為關鍵,即:何人飲酒?又與何人共飲?
何人飲酒?這是飲酒的主體,不同的酒客喝不同的酒,有不同的風格、不同的喜好,最終呈現出來的狀態也是千差萬別。文士飲酒,追求雅趣,以高標飄逸為最佳,如李太白舉杯邀月,如王羲之微醺揮墨;武人飲酒,重在豪烈,不顧細瑾,但堅守大義,如易水河畔的一曲風蕭蕭,如萬軍從中的一人魯仲連。帝王飲酒,則是場面最熱鬧,內心最孤獨;最無拘無束、無人管束,又最憋屈難抒、自律自控。如《金史·世祖》記載:“世祖每戰,未嘗被甲,先以夢兆候其勝負。嘗乘醉騎驢入室中,明日見驢跡,問而知之,自是不復飲酒。”金世祖完顏劾里缽其人嗜酒,勇猛善戰,每次大戰前夕都要先踏踏實實睡一覺,以自己昨夜所做之夢來預測判斷自己今日出站之情形。但是又一次醉酒之后,他騎著驢進入房間,到了第二天看到驢的蹄印之后得知自己昨日醉酒迷亂而不知,自此便不再飲酒。讓一個嗜酒之人戒酒是很難的,但作為古之帝王,天下大業才是重中之重,為了取得天下而克制個人欲望,這是一位合格的開疆拓土的古代帝王的基本功。
與何人共飲?這本是很隨機也很隨心所欲的事情,但在某些情況下則不然。選擇共飲之人其實是一件很講究的事情。若是隨心隨性,飲酒之人自然是想和志同道合之人、親朋好友之類酣暢共飲,除此之外,也有需要注意的特殊情況。如《元史·吾也而傳》記載:“吾也而充北京東京廣寧蓋州、平州泰州、開元府七路征行兵馬都元帥,佩虎符。憲宗問:‘飲酒幾何?’對曰:‘唯所賜時有一駙馬都尉在側,素以酒稱命,與之角飲。’帝不笑,賜錦衣名馬。”吾也而是元朝前代名將,其人狀貌甚偉,腰大十圍,勇猛異常,一度擔任七路征行兵馬都元帥。元憲宗孛兒只斤·蒙哥有一次問他的酒量如何。看似粗莽的吾也而回答地很巧妙:“不太清楚,只有一次跟一位向來以能喝著稱的駙馬都尉共飲,喝完酒之后還不盡興,然后摔跤角力。”蒙哥笑而不語,賞賜了他美酒。吾也而在話里藏著另一層意思:我只是好酒粗魯之人,所結交的酒徒也都是駙馬都尉這種永遠不可能有什么實權的人物,我是個只想踏踏實實打仗的粗人,以此化解了蒙哥的試探。
飲酒一事,其實是有很多條條道道,先知先覺、后知后覺、不知不覺,莫要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