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飲酒之人似乎都默認了酒可以消愁、忘憂的功效,盡管一直都有人對這一略顯簡單、懶怠的結論進行反思甚至反駁,但還是無法阻止絕大多數人將飲酒看作是一種常用且有效的對抗外界瑣事和內心煩憂的方法。如果我們細細思量的話,就會發現飲酒其實只是一種供人們逃避現實和真相的方式。
飲酒帶來的迷醉感可以讓飲酒之人的感性情緒在短時間內膨脹,將那些本該由理性處理的、引起自己憂慮的事物暫時地拋置于腦后而并不是直面它、解決它。這就使得很多酒客在酒醒之后陷入了更深的憂思中,即李太白所言的“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妄圖以飲酒來解憂消愁的結果只能是如抽刀斷水一般,雖看似有剎那的停歇,但終究是徒勞無功。
醉前有萬千疑慮與困惑,在酒后都纏繞作一團茫茫然不知從何處說起的情緒的扭結。所以胸中郁結著繁雜心事的酒客們在醉意迷蒙的時候才會有茫然而不知從何處說起的疑問,只能任由烈酒一杯又一杯地澆灌著心中那一團無法落地的憂思情緒。
不過,如果換一個角度來想的話,飲酒其實也并不是如我們所想的那般無用,不然古今也不會有那么多傷心的酒客將自己的憂思惆悵都傾覆于酒中。雖然酒帶來的短時間的迷醉感固然是無法達到消愁、解憂的功效,更不可能對現實的困境有什么實質性的幫助。但是許多埋頭奔波行走于凡塵俗世的人們在感覺生活諸事萬般皆苦的時候,需要的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讓自己不由分說地短暫放下一切纏繞在自己心頭雜念的時刻。
正是在這樣一個短暫的空當,風塵仆仆的人們得以在沉悶的現實重壓下舒服暢快地喘上一口氣。哪怕酒醒之后,他們還是要一個人孤零零地迎著現實中的風刀霜劍而風雪兼程,他們的內心還是在那短暫的醉酒中得到了些許的休憩和安慰,這一點點的溫暖和舒緩雖然不足以讓他們脫離生活瑣碎的泥潭,但卻讓他們有了再一次直面這些現實的冷和硬的勇氣和余力。所以就算以酒排憂只是如古人所言那樣僅僅是“抽刀斷水”般的“虛妄”,那我也愿意將其視為人生于世必不可少的一種“虛妄”。
“舉杯吾欲問虛空”,仰面旋即又忘卻,彼時彼刻,心中的疑慮和不平郁滯當空,明明心中有萬般愁緒卻在舉杯仰面的那一刻又仿佛說不清、道不明了。酒客醉中總是想仰面問天、問那茫茫廣闊的虛空宇宙,但其實自己胸中那些天地、虛空都無法回答、解決的心事早已在一杯又一杯烈酒的凜冽氣息中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