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為我所用,可謂酒家;酒,為我而生,可謂酒神。
酒是一種飲料。自古以來,和人類的生活緊密相關,喝酒有不少說道。
現代醫學認為:“少則益,多則弊。”少飲能增加唾液、胃液的分泌,促進胃腸的消化與吸收;增進血液循環,促使血管擴張、腦血流增加;令人精神興奮,食欲增加;還能強心提神,促進睡眠,消除疲勞等。
我國第一個壽星彭祖一直堅持一個生活習慣,每日小飲。據史料記載,彭祖在朝時,常和紂王同飲,傳授養生之道。歸隱彭山后,常到山上采集中草藥,用以制曲,取山泉水,自釀燒酒。雖過了百歲老人,卻童顏鶴發。可見適量喝酒有益于養生。
當然喝酒過量肯定有害身體健康。自古以來,酗酒成性,大有人在。比如劉伶是魏晉時期竹林七賢之一,自封酒侯,其實是酒鬼。經常抱著一壺酒出門,叫仆人提著鋤頭跟在后面,說:“我要是喝死了,你就地把我埋了。”酒癮犯了,要求老婆拿酒來,老婆把殘酒灑在地上,摔破了酒瓶子,流著淚說:“你喝了太多的酒,這不是養生之道,你一定要戒酒啊!”劉伶不聽,撒謊需借住神靈幫助戒酒。老婆信以為真,做好酒肉供奉,他竟然大吃大喝起來,最后死在喝酒上。李白喜歡喝酒,傳說酗酒落水溺亡。這酒啊,看起來像水,喝到嘴里辣嘴,喝到肚里鬧鬼,走起路來絆腿,半夜起來找水,早上醒來后悔。這是酗酒者真實的體驗。
喝酒有原因,出于習慣或者事故。小酌習慣可以怡情,大多脫離了養生和愉悅的范疇。可事故就不同了,另有心事,借酒解愁。劉伶算是一個,可也不能不要命啊。李白表現最突出,經常借酒發泄,有詩云:“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仕途上不得志而郁郁寡歡,于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李清照也愿意自酌自吟,這是寡居以后孤苦生活造成的,在《醉花陰》:“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其詞可知酒量。其情可見其人,如此犯愁,也無傷別人,只是顧影自憐。
也有借著酒勁抒懷言志。劉邦回歸故里,請父老鄉親喝酒,高興時作《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如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表達自己的治國心聲。曹操也是,赤壁大戰前夕,在軍中置酒設樂宴諸將,以鼓士氣,以壯軍威,橫槊賦詩:“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還有群宴,以酒助興。歐陽修被貶到滁州做太守,和百姓游瑯琊山,野餐時醉醺醺地坐在眾人中間,與民同樂。大家行酒令,酒杯和酒籌交互錯雜,考驗人的智商和酒量,罰酒是常有的事。先干為敬更是一種理解和尊重。常常出現拼酒,最能看出一個人品格和性情。在長征路上,過貴州茅臺鎮時,周恩恩和許世友相聚,許世友號稱“南京四大喝”,不服管。周恩來為了制服他,一對一喝,不多時,各自吹完兩瓶后,找不到許世友了,已經縮到桌子底下。周恩來大手一揮,說:“再來一瓶!”許世友服了,說:“喝不下去了,我給你磕頭行不?”喝酒有用,滲透著人事。
喝酒能成大事。劉邦回鄉,知道在父老鄉親心目中的形象,為了改變,于是演繹一則醉酒斬白蛇的故事,宣傳自己有天命。曹操也玩活了,為了試探劉備的心思,竟然來了一個小“鴻門宴”,青梅煮酒論英雄。看似喝酒,閑來敘舊,其實大有玄機。趙光胤比劉邦、曹操更給力,杯酒解釋兵權。公元961年七月初九日晚朝時,宋太祖把石守信、高懷德等禁衛軍高級將領留下來喝酒,當酒興正濃的時候,宋太祖嘆了一口氣,說:“我要不靠你們出力,是得不到這個地位的,為此我從內心念及你們的功德。可做了皇帝也太難了,還不如做節度使快樂,我整個夜晚都不敢安睡啊!”石守信等人忙問其故,宋太祖繼續說:“這還不知道,這個皇帝位置有誰不想要?”這些功臣一聽主動交出了兵權。趙光胤也達到加強中央集權制和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
喝酒也有敗事的,誤事的,丟了性命。三國張飛一喝上酒,經常耍酒瘋。關羽死后,張飛一心想要報仇,范疆和張達勸他,不聽就罷,還把兩人綁在樹上鞭打。夜里,張飛喝醉以后,二人趁機殺了他。你說冤不冤枉?李白為人狂放不羈,酒量最差,經常喝醉,一醉就忘乎所以了。在長安酒館里喝得稀里糊涂,皇帝召見入宮作詩。他來到金鑾殿上,醉酒后詩興大發,一口氣寫下十首,就倒在金鑾殿臺階上,喊楊國忠為他研磨,叫高力士幫他脫靴……不僅自己失去了風度,也和勢利小人結仇。醒酒之后一看混不下去了,主動辭職。歷史上還有一位喜歡喝酒的名人——皇甫亮,有一次喝醉了,三天沒上朝,也沒請假。皇帝親自登門問:“愛卿怎么了?”他回答:“第一天喝酒了,第二天喝醉了,第三天喝病了。”皇帝大怒,下令杖責三十。
還有喝酒丟掉了形象,無德了。有一天,杜甫到好朋友嚴武家里喝酒。這位也是酒量極差的主,沒幾下就喝醉了,跳到床上躺著,直呼朋友老父的名字,嚷著:“嚴挺之乃有此兒!”還哪有“詩圣”的形象?連文明禮貌都沒有了。還有故意借酒作妖的,有傷風雅。石卿曼是北宋前期最著名的詩人,和朋友一起喝酒,有時披頭散發,光著雙腳,戴著枷鎖,美其名曰“囚飲”;有時爬到樹上,舉起酒杯,謂之“巢飲”,花樣百出,無所不及。元代書法家、詩人楊維禎晚年在松江居住,耽好聲色,縱恣詩酒。一天,和畫家倪瓚在朋友家喝酒,竟把陪侍妓女的鞋脫下來,在鞋里放上酒杯,讓座上客人傳著喝,這叫鞋杯,惹得倪瓚大怒而走。更有甚者喝酒喝到忘記了家庭責任。陶淵明在任彭澤縣令,衙門有公田,可供釀酒,下令全部種上粳作為酒料,在老婆爭取下,才留出一半公田種水稻。后來辭官回家了,喝酒成問題,就到鄰居家蹭酒。在《五柳先生傳》告白:“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這是什么派頭?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劍割頭,堪稱酒徒。
喝酒講究度,有量,還是儒學宗師孔子厲害,被譽為“酒宗”一點不為過。曾留言:“夫酒無量不及亂。”意思是喝酒這件事,是不需要限制飲酒量,只要不喝醉就行。孔子經常參加鄉鄰舉辦的酒宴,酒量很大,可自我控制很好,從不醉酒,這才是酒場上的高人。
中華上下五千年,也是一個酒的歷史,也是酒文化的積淀過程。文人志士和遷客騷人是酒文化的代表。在詩歌作品得到閃光:曹操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生命蒼涼,陶淵明有“忽與一樽酒,日夕歡相持”的生活滿足,李白有舉杯邀明月的休閑雅興,杜甫有“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的命運瀟灑,蘇軾有把酒問青天的情感思念,歐陽修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處世豪邁,龔自珍有“逢君只合千場醉,莫恨今生去日多”的光陰珍惜,譚嗣同有“斗酒縱橫天下事,山風雨百年心”的家國情懷……
酒是好東西,酒沒錯,只在乎人的把握。如同麻將,可以怡情,也可以賭博,就看如何使用?同樣飲酒,情懷和動機不同,當然效果有別。一個人建立起健康的飲酒文化,就會收放自如,酒不會害身亂性毀德,而能成就事與業,成就功與德。
酒,為我所用,可謂酒家;酒,為我而生,可謂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