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酒神精神是德國哲學家尼采提出的核心概念,它是和日神精神一起提出來的。要想說清楚酒神精神,必須同時解釋日神精神。日神阿波羅是古希臘神話中最重要的神祗之一。他是光明、理性、秩序與公正的象征,是“官方”、“正統”的代表,因而被看作是道德和法律的賦予者。尼采認為,希臘人之所以需要日神,是為了美化人生,賦予人生以神圣的光輝和美麗的夢境,以抵抗現世的無償性和人生的悲劇性,克服個人的苦惱,用美戰勝生命中固有的痛苦。而希臘人設立日神崇拜還表明了更深一層含義,那就是對宇宙、自然和人生的終極秩序和終極價值的追問。因而日神是希臘文化中純理智的理性精神的代表。
酒神精神與日神精神相對,它的本質就是悲劇、狂歡和叛逆、反理性的。尼采把酒神精神視為人類的一種本體性情緒,酒神狄奧尼索斯象征著迷狂、忘我、沖動、強大的原始生命力,酒神精神所表達的,是對生命的肯定,是一種把生命的全部豐富的對立物都包容在自身之中的解放了的精神,用以擺脫理性與道德的限制,打破一切法則的束縛,以回到他所吁求的狄奧尼索斯的情態。
世界上所有關于人、關于生命和藝術的哲學思想都是息息相通的,在人類發展的進程中,總會不時地彼此產生歷史性的共鳴。所以古代中國其實也有著自己的“酒神精神”,中國的“酒神精神”是以道家哲學為源頭。莊周高唱絕對自由之歌,倡導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主張物我合一。這種追求絕對自由、忘卻生死利祿及榮辱的境界,正是中國酒神精神的精髓所在。魏晉名士之一的劉伶“幕天席地,縱意所如”,“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孰視不睹山岳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之載浮萍”的“至人”境界也是中國酒神精神的典型體現。
中國自古以來無論在思想界還是藝術界不僅不缺乏酒神精神,而且一脈相承。只是在中國的文化歷史進程中,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現象的發展呈不平衡狀態,日神精神逐漸主流化,酒神精神被刻意淡化,甚至以酒神精神為不齒,尤其是宋明理學對人的正常的自然欲望都采取完全否定的態度。我國傳統的主流文學中,倫理意識、政治意識擠掉了人作為生命存在的生命意識,大多數作品顯得冷漠、枯燥、做作,缺失了最動人的藝術魅力。把生命意識加以實現的酒神精神更是從我們民族的生命里與藝術里逃逸,遁入到最深層的心理結構——民族集體無意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