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與酒,互融互匯,說不清楚是誰成就了誰。李白因酒愈發灑脫飄逸,酒因李白愈發酣暢淋漓。李白的一生寫下了無數佳作,輕輕將它們置于鼻下,似乎都可以聞到飄蕩著的酒香,不讀,已醉了。
若是要用一首詩來闡釋李白的人生和酒的關系,那就非《將進酒》莫屬了。“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昔日居廟堂之高時酒是一劑靈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如今處江湖之遠,得意之時仍舊要把酒言歡;“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酒和詩于他而言就像是陽光和空氣,缺了誰都無法將生命繼續下去,因為它們早已深深地扎根于他的生命里。他的一生若是沒有了酒的相伴,那又該是怎樣的一番際遇呢?或許那樣的他少了幾分桀驁,或許他早已身居高位,或許成為一名隱居者,或許連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吧。總之,那樣的他會失掉很多灑脫與浪漫,沒有酒的他只會增添幾分苦澀吧。他才華橫溢,器宇軒昂,早在年少時期就飽讀詩書,才華突出。經過時間的磨練,他的學識更是名滿天下,當朝天子玄宗聽聞后心生好奇,暗自在想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奇男子能富有如此盛名,遂下詔書請李白宮中相見,共商國事。被皇帝召見這本是極其榮耀的事,但他不緊不慢,小酌幾盅,邁著大步走進皇宮,沒有絲毫拘謹。在攀談中他的才情更是深深打動了玄宗,于是玄宗留他于宮中,對他百般寵愛,而他也開始了自己的仕途生涯。
他本是不為仕途所牽絆的,因而一如既往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雖略顯狂放不羈,但滿腹的學識讓玄宗仍然對他賞識有加,正因如此,有很多人暗自羨慕李白,但同時也引來了別人的嫉妒。可李白才不怕別人嫉妒他呢,他還要比以前活的更為瀟灑。
他不怕天子威嚴,皇帝命他作詩,他耍著性子非要喝外國貢酒;他不畏宦官權貴,天子命他草擬番文,他借著酒勁讓寵臣宦官高力士為他脫靴;他有著自己獨特的處世準則,天子命他賦詞,他卻要求貴妃調羹,玄宗磨墨。這異乎于常人的膽量是誰給的?是酒也!借酒傲王侯的故事為后人津津樂道,有人會說他的做法有些不合常態,為人臣子,連最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但恰恰是桀驁不馴的性格,恃才傲物的瀟灑,才為我們點畫出一個活生生的李白。
《清平調》三首橫空出世,竟惹得玄宗親自吹簫,貴妃輕動玉喉。杜甫詩云:“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真真正正寫出了醉后的李白,寫出了那個狂放不羈,桀驁不馴的詩中仙、酒中圣。他渾身散發著孤高傲世的美,那不是一種不近人間煙火的孤傲,而是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態,這種美也在唐朝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開心時,有酒助興;難過時,有酒安慰;孤獨時,有酒作陪;憤怒時,有酒解憂。“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管他身處何地,有酒的地方就是家鄉;“金陵弟子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離別之殤在觥籌交錯中想來也沒有那么痛徹心扉了。“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酒抱琴來”,如此口氣恐怕世間除了李太白別無他人了,既是知己又何必拘泥于繁文縟節,若后世予以批判,那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上高樓”。孤憤難平之時,酒是唯一能驅走陰霾的靈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世人都說這是孤寂之時的低吟,何來孤寂一說?明月,影子和美酒不就是他一生的守候嗎?“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裘馬輕狂的翩翩少年,恣意行樂的放誕生活,俱往矣……一杯復一杯,仕途失意,謫仙人在半醉半醒之間,笑傲了他的一生,他一直在追逐胸中的理想和抱負,郁結與曠達,失意與孤傲,堅持與放棄之間時光荏苒了他的一生,現世的無奈把他的理想化為泡影,親眼目睹夢想的破碎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倔強如他,他依舊無法踏上塵世之路淡然一生,他無法像陶淵明歸隱田園般心如止水,反倒是拿出十二萬分的豁達,游遍天下名勝,嘗盡世間美酒,留下千古名篇。酒入豪腸,三分豪氣,七分詩情,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船家話天姥,山高入云高俊勝五岳。越人語天姥,云霞明滅或可睹,他曾癡癡地想,要是能在天姥山上小酌幾杯,那必定是極為愜意的。他閉上雙眼,靈魂開始游離于身體之外,夢中的他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端著酒杯,看綠水蕩漾,看海上日出,看山巖重疊,看樹木顫栗。猛然間心驚膽顫,神志恍惚,一驚而起,不禁長聲嘆息。人世間的行樂也是像夢中的景觀一樣,自古以來萬事都像東逝的水一樣一去不復返。人活于世間,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豈能催眉折腰事權貴,讓自己不能開心顏呢?一生的淡泊名利,恬適自然,曾經在長安城供奉翰林,雖不是春風得意,卻也是超然灑脫,“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歡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揮。一柱一香洞府開,偃松皺澀半莓苔。喝酒,就要喝得虔誠。所謂酒后吐真言,就是這個理。酣飲放歌,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是陶醉于怡然自樂、無拘無束的理想世界里,不必擔心得罪權貴,在這里可以隨性隨心,在這里可以遠離世俗的束縛,在這里可以靜靜的樂享生命的空靈。用酒水將心中那些污濁的角落洗滌,將腹中那些荼毒的氣息置換出體外,酣暢淋漓。哪怕會醉得不醒人事,哪怕醉到即使是隔天起來都忘記那些吐納過的真言,但那些糜爛的憂傷不再堆積在心中隱匿的角落而發酵霉變,傷心傷人。因為虔誠,所以無畏,因而有了隨著自己的心走,不管不顧的超脫。酒中乾坤大,詩中天地寬。酒孕育了李白詩文的風流,李白的詩升騰了美酒的醇香。詩于酒本是相得益彰的,詩的豪情,酒的濃烈,詩的俠骨柔情,酒的羽化登仙,是李白,讓中國的酒文化得到了最好的傳承;是李白,讓中國的詩詞越發的豪邁奔放。酒作詩媒,信手捏來的全是狂放不羈,詩酒歸一,一揮而就的盡為放浪形骸。李白與他的詩都將會在歷史的沉淀下釀成陳年佳釀,飄香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