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壽雕像
該雕像位于南通市張謇舊居濠陽小筑旁,距沈壽主持的“女工傳習所”也很近。
攝影:李尋/相機:NIKON D810
沈壽紀念館中的沈壽繡品《耶穌像》
清末,我國著名刺繡藝術家沈壽創研成功“仿真繡”,豐富了我國刺繡藝術。張謇贊譽她的創新精神,將其美輪美奐的刺繡藝術贊為“沈繡”。張謇將沈壽聘請到南通,為她傳藝創造了良好的條件,沈繡藝術就在南通落地開花,不斷繁榮昌盛,還走出國門,在世界藝壇上多次獲得殊榮。
1、初識
張謇與沈壽初識在清宣統二年(1910年)。那時,清政府為振興國力創導實業,在江寧舉辦“南洋勸業會”,這是一個大型博覽會,全國名特土產都來參展,還進行評比,張謇是總評審官。因會中刺繡產品豐富,商部繡工科總教習沈壽,被任命繡品審查官,為此,他們在工作中相識了。期間,張謇見沈壽工作勤奮、為人正派、刺繡技能高超、評判刺繡的能力強,故對她留下深刻印象。沈壽對狀元公學識淵博、對人謙遜、領導工作的大家風范也表示敬佩。臨別前,張謇托她為南通發展刺繡培養繡女,沈壽高興地答應了。因在南洋勸業會上,張謇與沈壽結識有了友誼,故以后張謇到北方辦事時都去看望她。張謇在北京也了解到沈壽丈夫余冰臣是個人才,遂和他相交,并對他有“汝若有困難,余定當相助”的許諾。
沈壽初名“云芝”,字雪君,繡齋名“天香閣”,晚號雪宧。清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1874年l0月4日)誕生在江蘇吳縣,祖籍浙江嘉興府吳興縣,父親沈椿,是個秀才,喜好文物,在浙江做過鹽官,定居在蘇州閶門外的海宏坊,在喬司空巷開了一家小古董店。母親宋氏擅長繡藝,沈壽姐姐沈立(鶴一),繡藝出眾,也是她刺繡的啟蒙老師,哥哥沈佑衡精通文物鑒定。蘇州是我國著名繡鄉,女子皆能刺繡,門前的閶門是著名繡市,各種刺繡都在那里交易,家中又有良好的文藝氣氛,沈壽從小在藝術之鄉長大,自然受到藝術感染。她小時候喜歡玩繡,7歲能按色分線、劈絲穿針,還模仿姐姐刺繡。8歲學繡,那年竟脫手繡成一對鸚鵡。十五六歲時,她的繡品己在市面暢銷,購其刺繡的人日益增多,還有人愿加價購買,其藝名就漸漸在蘇州傳揚開了。
沈壽丈夫余冰臣,名兆熊,號覺,浙江舉人,因家中經營絲貨來到蘇州。他長于書畫,也熱愛刺繡,一度竟半日廢書伴隨妻子研究刺繡。在丈夫協助下,沈壽繡品題材也轉向文人書畫。余冰臣在上海教書,沈壽隨夫前往,那里是我國名繡“露香園顧繡”的發源地,也是最早開埠的十里洋場,夫妻倆在上海也接受了新思想的熏陶。1904年,余冰臣在朋友的幫助下,向慈禧太后七十壽辰獻“八仙上壽圖”等繡品,慈禧見繡品精美,題材又合自己心意,就賞余沈夫婦四等商勛獎章,賜“福”“壽”兩字。為紀念太后賞賜,沈云芝改叫“沈壽”。自此,她的藝名就在全國傳揚開了。不久,得到刺繡的慈禧太后在高興之余下諭旨,令商部設立女子繡工科,讓沈壽來京教繡。1905年,余冰臣率妻子來到日本考察工藝美術學校和刺繡工場,增長了不少新知識。沈壽回國后曾感慨地說:“日本美術繡千形萬態”,可見確受啟發。同時,也增進了自己研究刺繡的信心,決心通過改革,大道“以繡自立于世”,著名世界之目的。
1906年,余、沈夫妻倆到北京報到。余冰臣被任命為繡工科總理,沈壽為總教習。沈壽教學之余,刻苦研究刺繡,力圖使中國傳統刺繡技法如何和西方繪畫藝術相結合,力圖在刺繡技法上有所創新,成功地繡制了《意大利皇后愛麗娜像》。1910年,該作品在南洋勸業會展出獲一等獎,第二年在意大利都朗(靈)國際博覽會上又獲金獎。中國政府為表示雙方友好,將此繡像贈給意國,意王向中國政府致信感謝,盛贊中國工藝,并贈鉆石金表給沈壽以示謝意。
辛亥革命后,繡工科停辦。余沈夫妻倆失去生活來源,在天津借植物園辦“自立女工傳習所”。誰知事情發展不順利,余冰臣向張謇求助來到南通。因張謇正要發展刺繡事業,兩人取得一致意見。余冰臣參加了傳習所的建設工地,見南通欣欣向榮十分滿意,就決意留下,并連發五封信,催妻子早日前來傳繡。在張謇安排下,他先任鹽政長尉教練所語文教員,后當貧民工場主任。
沈壽在結束天津事務時,接到四川發來的邀請信,許諾月薪200銀元,而南通月薪只有50銀元。權衡后,沈壽還是前往南通。因她考慮到四川閉塞又較遠,恐難持久。南通開放,離家近;與張公相識幾年,知其誠信,關心部屬,在他屬下工作心中踏實;而且社會上威望高,所辦事業牢靠,能長久。故回到蘇州后就到南通來了,見傳習所尚在建設不能立即招生,回家等待期間覓得《耶穌像》,就邊刺繡,邊招生徒傳藝。
2、共事
沈壽在南通工作一直受到張謇的關懷支持。1914年夏,沈壽來上任時,張謇雖在袁世凱的北洋政府中任農商總長,但南通女工傳習所事務他早就安排好了。那時,傳習所設在珠媚園的女子師范學校中,沈壽等人一到,立即受到校長姚蘊素歡迎,還為她們做好了招生上課的準備。開學后,刺繡和編織科的教學,就在沈所長組織下有序地開展起來,首期有32名學生,以后還有人前來報名。
那時,美國準備在明年3月,在舊金山舉辦巴拿馬博覽會。沈壽才來南通,面臨的困難眾多,但為有刺繡參加世博會,擴大傳習所的社會影響,就立即發動師生趕繡參展作品。經過幾個月苦干,《耶穌像》等一批展品繡成了,她也累倒了。此時兼任全國水利總裁的張謇,因南下視察淮災,11月中旬在南通縣巡視江海水利工程。所以抽時間到傳習所觀看師生繡品,大家見張公如此重視,刺繡作品就更加認真。張謇看重這批繡品,讓有經驗的余冰臣護送到美國去參展。巴拿馬博覽會是個世界大型博覽會,各國刺繡在展覽中各顯其長競爭激烈,中國南通女工傳習所的刺繡最為優秀,為博覽會的評委一致認同,故獲獎等級高、數量多。沈壽刺繡《耶穌像》獲金獎;本地教師施宗淑和她的姐姐施宗潔合繡的《牧馬圖》獲銀獎;蘇州籍教師金靜芬繡的《齊老太太像》獲銅獎;畫師楊旋九創作的《松鶴同壽圖》刺繡也獲得好評。剛成立不久的傳習所,刺繡作品在世界藝壇上獲獎的消息傳開,一時在社會上廣泛傳播引起轟動。張謇和姚蘊素見了非常高興,都慶幸有這一批藝術家傳藝,南通發展刺繡事業就有希望了。
沈壽來南通傳藝旗開得勝,傳習所聲名遠揚,許多人改變了不重視女子職業教育的看法,紛紛支持張謇發展女子學校,來傳習所報名的學生更多了。1915年,張謇識破袁世凱稱帝陰謀辭職回到南通,全力經營地方自治發展實業和教育。從此,沈壽有張謇直接關懷支持,教繡傳藝工作就更加順利。那時,張謇盡管已不再為官,但社會政治和農工商業、文教、慈善方面的事務仍然繁多。一向關心沈壽的張謇,也知道她有能力主持傳習所,但仍“一月或一見”,忙中抽閑到所視察,竭力幫助沈壽解決工作中的困難。如建辦新所、提供刺繡稿源、出版繡譜、開展海外貿易等一系列大事,都是在張謇親自主持。為支持傳習所發展繡織教育,多次與所長聯名在報紙上刊登展銷和招生廣告。為豐富傳習所刺繡作品,多次提供繡稿,例《古觀音》《觀音大士》等著名刺繡,也是根據張謇提供的稿源刺繡的。他還利用自己狀元名望為傳習所繡品題字、書寫對聯、詩詞供師生刺繡。如上海韜奮紀念館有一件珍貴的唐詩書法刺繡作品,就是張謇書法,讓沈粹縝刺繡的。為擴大傳習所產品銷路,張謇在南公園、藥王廟多次舉辦商品展覽會。
創辦女工傳習所,張謇可謂不遺其力,見傳習所學員增多,珠媚園校區地方有限。1916年就自籌資金,在西南營南河沿覓得新址,重建傳習所。新所地方寬敞,有二層樓房三進,樓上樓下各七大間作教室,門窗高大,室內光線充足,適宜女子刺繡。院內遍植長青花木,有南北走廊相連,外側二層高的圍墻一通到頂,女子在內生活、學習既安靜又安全。院外還有不少附房供師生使用。現在沿河的一座主樓尚完好,改建成沈壽藝術館后,參觀的人不少。據估算,當年張謇為建辦女工傳習所,前后出私資34400元。由于城南新址地方寬敞,就有條件擴招新生了,1918年1月,各科共招130人,加上原有學生和附屬工場的繡工,全所足有200人以上。由于南通女工傳習所由張謇任校董,又有沈壽等一批著名刺繡藝術大師任教,其教學質量好,社會上影響大,故贛、皖、浙、湘、蘇、滬等外地女子也來學繡,至1921年,已有130多人學成畢業。
愛惜沈壽的才藝,張謇還與沈壽合作編成《雪宧繡譜》,豐富了中國工藝美術文獻。1918年,張謇見沈壽病重,及時請名醫為她治病,同時擔心沈壽一旦病逝,其一生研究刺繡的寶貴成果豈不也隨之喪失?所以決計親自為她寫譜,將其研究成果留傳后世,遂囑病中的沈壽回憶總結自己畢生刺繡經驗和教訓,親自到床前筆錄,將其口述的“一事一物”“一針一線”整理成文,再向沈壽復述審校,歷經數月方改定付印,填補了我國浩瀚文庫獨缺工藝技法文獻的空白。譜中,系統地總結了中國傳統的18種刺繡針法,說明具體使用方法;根據光學色譜原理,編成700多種繡線色譜。尤為可貴的是,沈壽關于刺繡的用針、用色都有獨到見解,如她認為:“針之用無定”“色之用無定”,這些來自實踐中的唯物主義觀點,有很高的理論水準。因此,該書在社會廣為流傳,對后學和研究者都有很大幫助。1927年武進涉園根據南通翰墨林書局版重印;1937年,上海商務印書館還譯成英文版,用《中國刺繡術》書名對外發行。
張謇一向重視手工藝品的生產和銷售,并期望有國際貿易。早在他任農商總長時,就批發了《關于減免七種自制工業品稅厘給各省區咨文》,將出口的草帽辮、繡織品等減半或免稅,鼓勵改良技術發展生產,使這些產品在市場上有更強的競爭力。傳習所刺繡喜中三元,使張謇看到中國刺繡藝術在國際上有很高的地位。他兒子張孝若從歐美考察回國,又向他匯報了中國刺繡在國際市場上的信息,使張謇增強了在海外開辟繡織工藝品市場的信心,他先讓沈壽丈夫到上海辦繡品公司。自己和沈壽一番籌備,1920年成立南通繡織總局,委沈壽任局長,在上海九江路和美國紐約繁華的第五街,分別建立辦事處,對外銷售的高檔刺繡,全是傳習所產品,沈壽的《耶穌像》和《倍克像》在那里展出。因中國產品精美,美國各報爭相報道,顧客很多,倍克本人也趕來想購買繡像。但張謇指示:“此乃國寶,只展不賣。”事后,派人將它護送回來。繡織局在美國設立銷售機構,為我國工藝品對外貿易開了先河,社會影響深遠。
張謇還關心沈壽生活,見她任所長,兼繡科主任,工作任務重;所內缺少教師就親自上課,教學成績顯著;還帶領師生刺繡增加所內收入,十分辛苦,多次提議給她加薪,但沈壽都辭謝了。當張謇了解到她以事業為重,來南通前辭去四川高薪聘請,“感之,重其知擇”,“繼又審知其能自立,能耐事”。沈壽工作能力強,有吃苦耐勞精神,張謇深為自己擇對了人才而高興。至1920年,傳習所的經費能自立了,不再需要所董負擔了。張謇又一次提出給她加薪一倍,但沈壽只同意加六成,她這種不求高薪專誠傳藝的美德,也為廣大師生所贊美。
勤奮的沈壽身體單薄,勞累了就生病,張謇見傳習所內人多事雜,所長病了無法安心休息,先后提供條件較好的謙亭、濠陽小筑給沈壽修養。那時張謇去看望修養中的沈壽,見她有病而苦于無人關心照料,十分同情。就一次次為她尋醫問藥,有時親自調整菜單為其增進胃口。有幾次她病重危險,還派專輪到如皋請名醫來參與搶救,方使沈壽轉危為安。張謇將沈壽治病作為大事,記入自己的日記,數年沒有間斷。他為社會和實業事務,離開南通外出辦事時可把沈壽身體記掛在心上,經常寫信回通,囑咐她注意休息不能累壞身體。在沈壽肝病發作期間,張謇多次延請中外名醫會診搶救,在德國醫生為她體內排除積水時,親自守護在旁,“亦先令噙吉林參”。放水后,又“以人參、杏仁、蘇梗、甘草服之”,“謂可支持,以待氣轉”。
沈壽在南通傳教刺繡,由于工作得到張謇支持,故取得很大成績,她根據張謇女子職業教育思想,調整學制和科目,使傳習所的教學更切合實際。如廢除了她以往在北京、天津教繡時所教授的日語課,根據南通婦女實際情況,教學以傳技為主,設置女子實用的科目。重點突出“女”與“工”。所謂“女”,是開設適宜女子的專業,如刺繡、花邊、織發網、編杞柳等;突出“工”字,它以初級技能訓練為主。根據所學習編織和刺繡技術的難易不同,學生學習時間長短不等,有一月或數月的速成班,也有一年制或多年制的正規班。學習刺繡技術較難,故學習的課程較多,時間較長,有一年制的速成(丙)班,學習刺繡基本技法、二年制的初級(乙)班、學習花卉翎毛、四年制的高級(甲)班,學繡山水、五年制的研究班(本科)專供繡西洋油畫和人物肖像。輔以文化教育,設國語、算術、圖畫、寫字、素描、色彩和唱歌等,目的為南通造就一代有文化的婦女勞動者,促進當地婦女勞動的發展。沈壽教繡方法,是在民間傳藝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來南通傳教繡藝能與時俱進,不斷充實改善自己的教繡法則,提高了教學質量。為學生在刺繡中更好地掌握表現物質的陰陽明暗技法,加強美術課的素描教學,自己刺繡月季花時,采一株月季花插在繡繃架上作示范。上寫生課,帶學生到狼山遠足,對著山巒樹林寫生。由于教學方法不斷進步,故學生學到的技術能學以致用,基本功也比較扎實。當時,設置本科培養五年制的研究生更是個創新,以往的清朝商部繡工科是皇室貴族女子學校,也沒有這種先例。1920年,傳習所第一屆研究班本科畢業9人,張謇親自到場祝賀,對展出的學生作品表示滿意,說:“本科畢業生成績及繡品固已突過前人,甲乙班之出品亦在他處之上。”這批研究生多數人留校工作,劉采繁、宋金岑、宋馮等人都成為傳習所骨干教師。1921年,沈壽生病,就讓劉采繁上她的課。宋金岑在上海傳藝多年,后任張吳女工傳習所教務長、代所長,解放后帶領大家辦刺繡合作社,曾任南通市工藝美術研究所副所長,培養了許多刺繡藝人。她們能為新中國刺繡藝術的發展作出重要貢獻,就因為這些沈壽傳人,繼承了老師專心傳藝的精神,也有高度的事業心和社會責任感,所以這些藝人盡管經歷風雨,還是把沈繡事業的接力棒傳到今天,使南通沈繡藝人隊伍不斷壯大。
勤奮的沈壽在南通教繡,輔導學生刺繡了許多作品,如南通博物苑收藏的《夕陽圖》和《塞外牧羊圖》等名作,就是她輔導學生張淑德和李群秀刺繡的。自己在教繡之余,也拈針不息,在休養中也抓緊時間刺繡作品。1917年,她在謙亭養病時,就繡制了一件著名發繡《謙亭》留贈張謇。那年,沈壽不斷有新繡落繃,1918年和張謇合作繡成了《古觀音》一件。同年,為感謝如皋名醫沙元炳為她治病,繡成《九九喜子圖》,趕在重陽沙醫生日那天,給他作賀禮。1919年,也是在病中又繡成美國《倍克像》。除此以外,沈壽在南通還完成了《蛤蜊圖》《壽萱圖》《一籃三貓圖》等作品。這些珍貴繡品,除贈送有關人士外,以后都捐贈給南通博物苑。沈壽在南通傳教繡藝期間,還配合張謇為地方事務做了不少有益工作。如京劇大師梅蘭芳來南通獻藝,張謇想送刺繡給梅郎作紀念,沈壽就讓技術拔尖的姐姐沈立和侄女沈粹縝,精心刺繡了《白鸚鵡》《碧桃畫眉》等作品。如今這些精美刺繡還收藏在北京的梅蘭芳紀念館中。更俗劇場為梅蘭芳繡制大型舞臺布景臺幔,沈壽親自參與設計梅花圖案,組織師生繡制,及時完成任務。
沈壽在南通工作8年,時間不算太長,但取得的業績眾多影響深遠,1921年5月3日,一代繡圣沈壽,因病不治在因樹齋病逝,享年48歲。1926年,傳習所繡品又在美國費城世博會上獲最高獎—甲等大獎。雖然那時沈壽已逝,但也與她培養的傳習所師生有深厚的藝術修養、掌握了精湛的沈繡技藝有密切關系。
3、余韻
沈壽逝世以后,張謇十分悲痛、根據其生前遺囑,將沈壽留葬南通。張謇親自以傳習所所董身份,主持了所長的后事,組織收殮、過七、百日、生忌、開公祭會等活動,先后寫請褒書、修挽聯、作哀辭、書碑文、撰地卷;指揮立闕、筑墓、樹碑;還題詩、作詞、講演。在南通縣公祭沈所長的追悼會上,他先說明公祭的目的:“非如普通應酬而然,亦非循例哀悼之舉,蓋欲我通人知世界美術之重,廣我國職業教育之途。而如余沈所長實女界僅見之人才,即教育界最近之模范”。悲痛地回憶沈壽業績后,又說她:“無一日不為諸生勤勤指授……(故)謂女士死于病可也,謂死于事亦可也。”最后號召大家學習沈所長敬業、無私的優秀品德。在張謇親自支持下,紀念沈所長的活動搞得既隆重又有意義。張謇事務眾多,許多大事常托別人代辦,而惟有沈壽后事樁樁件件都親自過問,為沈壽選狼山風景區黃泥山上一塊向陽平地為墓地,墓闕橫額上有張謇手書大字:“世界美術家吳縣沈女士之墓闕”。在以后一段日子里,張謇較長一段時間,沉浸在悲痛的思念之中,沈壽“病起停針對鏡臺”,“珠簾錦幕繡屏風,衫影條苗鬢影松”的形象一直浮現在眼前,他多次坐在沈墓直至夕陽西下,“樓頭煙月侯黃昏”,只待月上夢中與她相見。那時,他為沈壽寫了許多感人肺腑的詩文,以后又年年去祭墳掃墓。1926年清明節,年邁的張謇已步履不便,特來克等人的墓都托他人代祭,唯有沈壽墓親自前往祭掃。他為什么那么看重沈壽呢?主要是愛才的張謇,敬佩沈壽的才藝和品德,他以往曾“偶出寬容例”,寫了《謙亭揚柳》等詩作,但見她有“心中自有主,不隨風東西”的堅貞品格,也就肅然自律,再不敢“孤杯試淺斟”。他們情誼多年,相敬如賓,那種“發于情,止于禮”的高尚品格,使他們各自嚴守傳統情操而又心息相通。張謇與沈壽的關系是“亦學詩女弟,視余猶父,余得視猶子”,互為師生父女。沈壽病重,張謇坦然進入其房中“親伺湯藥”;其逝后,為她做佛事,口誦《心經》,求菩薩將她保佑;那種“誓將薄命為蠶繭,始始終終裹雪宦”的大愛精神令人感動。因此,當代研究張謇的著名學者章開源教授在《張謇傳》中,曾有一段最精彩的評述:“她(沈壽)不僅是用手用腦,而且是用心血用生命。她已經與刺繡融為一體,因此便忘記了生死,當然更忘記了個人身世的不幸。她一生追求真善美,她就是真善美的化身,她把自己短促的生命化作美,這美不僅是她的繡品,而且也是她的人品。”沈壽真知者是愛惜人才的張謇,因此他們的大愛友誼能感動天地。
據沈壽在生前遺囑,她兄姐將《耶穌像》《倍克像》和鉆石金表等珍貴物品及時捐給南通博物苑。戰亂中,這兩件珍貴繡品一度流落海外,1986年由張謇后人尋回獻給祖國,江蘇省人民政府舉辦了隆重的歸獻儀式,表彰他們的愛國主義精神。如今這兩件沈繡,都珍藏在南京博物院中。沈壽逝世后,張謇一如既往支持傳習所辦學,委沈壽姐姐沈立任所長,繼續傳藝,又培養了許多優秀的沈繡傳人。1938年3月,日軍侵占南通時,傳習所方解散停辦。1944年、1946年,張氏后人吳瑞華克服種種困難,曾二度復校,時稱“張吳女工傳習所”,在眾多沈壽傳人的協助下,艱苦辦學繼續招生傳教繡藝,終于將沈壽遺留下來的那支“神針”傳承到新中國,也為今日繁榮發展沈繡藝術,創造了有利條件。
大愛無疆,在張謇思想的影響下,南通人民也熱愛沈壽和“沈繡”,大家將沈壽傳承下來的這支繡花針,視為民族瑰寶、非物質文化遺產。有眾多藝術傳人,還在孜孜不倦地從事沈繡事業,明天,沈繡藝術必將更加繁榮。
沈壽墓闕,位于南通市狼山風景區
攝影:李尋/相機:NIKON D810
沈壽藝術館,即當年的“女工傳習所”
攝影:李尋/相機:NIKON D810
編輯: 子白丨審核:木風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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