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神也是人,只是他做了人做不了的事,所以他成了神。酒莊亦如是。
浩瀚如煙海的葡萄酒世界里,想成為名莊貌似不難。
有塊好田,釀酒師靠譜,市場工作到位,銷售給力,再來幾個高分,一家名莊看似就這么成了。當然了,知易行難,真把這些元素湊齊的,全球大抵不過破千之數。然而名莊易得,傳奇難求,真正能被稱的上是“傳奇酒莊”,讓全世界人談到時就嘖嘖稱嘆的,恐怕每個產區都不一定分的上一家了。 到了這個階段,已經不是簡單的客觀因素可以決定這家酒莊傳奇與否,更多的是由“人”的主觀選擇而決定,往往一個念頭,就可以決定酒莊未來數十上百年的命運,這時候,按套路出牌,可成不了傳奇。
安東尼世家:不破不立
說到“超級托斯卡納”,很多人第一反應都是西施佳雅,誠然,西施佳雅確實成功把超級托斯卡納的聲望推上了頂峰,甚至到最后都有了自己單獨的DOC法定產區。但超級托斯卡納的始祖,還真不是西施佳雅,而是安東尼世家的天娜葡萄酒。
第一個年份的天娜葡萄酒(1970年),其實也是個規規矩矩叫做“Chianti Classico Riserva vigneto Tignanello” (天娜葡萄園經典基昂第)的好孩子,也按照產區規定,加入了5%的白葡萄品種(對的,那時要求必須要加少量白葡萄)。在那個時期,越來越多的酒莊主開始質疑Chianti Classico的釀造法規,安東尼世家也不例外。而在1971年,時任莊主的Piero Antinori先生做了一個決定,這一年,也成為了托斯卡納葡萄酒歷史上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Tignanello 1971
其實早在20年代,安東尼世家就在當地種植有國際品種,但是這些葡萄藤未能在戰火中幸免,到了60年代初,Piero在Robert Mondavi以及Giacomo Tachis(點擊這里閱讀Giacomo先生的故事)兩位先驅的指導下,在當地再度種植了少量國際品種。在經過反復考量后,Piero決定,自1971年開始,天娜葡萄酒混釀中,在本土品種之外,開始使用赤霞珠以及品麗珠,作為一家有著600年歷史的家族酒莊,這一“離經畔道”的決定,在當地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出意外,正式更名為“天娜”的這款酒根據規定被降級為托斯卡納餐酒,分級雖然降低,但是美國葡萄酒雜志《葡萄酒觀察家》有感于葡萄酒品質之高,為這款“不守規矩”的葡萄酒起了個新名字:Super Tuscan(超級托斯卡納),而這個名字也被保留下來,用來指代托斯卡納地區所有曾經,或依然不遵守法律規定釀造的高品質葡萄酒。到了1975年,酒莊也不再在混釀中加入白葡萄品種。1982年,天娜的混釀配方被最終確定下來,沿用至今:80%桑嬌維塞,15%赤霞珠,5%品麗珠。
Piero Antinori
天娜在托斯卡納地區創造了很多“第一”: 首個使用法國小桶陳年的桑嬌維塞葡萄酒、首個使用國際品種的紅葡萄酒、首個不加入白葡萄品種的Chianti Classico葡萄酒等等。但是更重要的是,安東尼世家,作為當地望族之一,勇于挑戰傳統的精神,帶動了一大批后繼者, Masseto,Ornellaia,Le Pergole Torte等等。盡管按照當前法規,天娜完全可以獲得“Chianti Classico DOCG”分級,但是酒莊依然驕傲地使用著“Toscana IGT”的名字。
羅伯特·蒙大菲:新名·新篇章
長相思,大概是最全能的葡萄品種之一了,可甜可干,可桶可無,可果可礦,可易可繁。基本白葡萄酒能凹的造型,長相思都能凹,往往凹的還很好。也許其他風格是風土、種植方式、亦或產區傳統決定,橡木桶陳釀的長相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卻是“創造”出來的。而這種被后世稱為“Fume Blanc”,或是“Fume Blanc”風格的過桶長相思葡萄酒,創造者正是美國教父級葡萄酒人Robert Mondavi。
上面的故事是個廣為流傳的錯誤版本:)
Fume Blanc一詞確實是羅伯特·蒙大菲先生發明的,這點不假,但是他創造的這一名稱,并不是因為長相思過桶,因而帶來的烘烤煙熏氣息(即法語Fumé一詞),而是來自法國盧瓦爾河的著名長相思產區Pouilly-Fumé。在上個世紀60年代, 本土的長相思葡萄酒在美國可沒什么名氣,產量小不說,還基本都是甜型的,這聽起來仿佛天方夜譚的說法,確實是50多年前美國葡萄酒產業的縮影。
Robert Mondavi
在那時,美國葡萄酒遠不如來自歐洲的葡萄酒受歡迎,消費者也遠沒有現在這么強的葡萄品種意識,眾多的歐洲移民的后裔,腦海中只殘留著故鄉眾多產區的名字。 酒標上寫著 “Red Chianti”,“White Burgundy”之流的大有人在。盡管確實已經有酒莊開始在酒標上使用葡萄品種的名稱,消費者的接受程度依然平平。羅伯特·蒙大菲酒莊在66年,67年也生產了一些甜型的長相思,但是在1968年時,酒莊考慮轉為釀造干型葡萄酒,而給酒起名這件事,讓當時已經年近古稀的羅伯特犯了愁。
Robert Mondavi Fume Blanc 1978
(我們能找到的最老年份酒標)
直接叫Sauvignon Blanc(長相思)肯定不行,消費者接受程度太低,再加上大家都是甜型酒,即使標明是干型,也體現不出太大分別。Robert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長相思之鄉——法國盧瓦爾河谷。叫Pouilly-Fumé?未免太過從眾。如何既讓這款酒的名字多少帶有品種特色,卻又不失產區指向呢?靈機一動,Fumé Blanc這個用Sauvignon Blanc和Pouilly-Fumé兩詞組合而成的新名字就誕生了。
不少酒莊都出產Fume Blanc
名字的改變,不僅帶來了銷量,還讓美國長相思逐漸走入了消費者的眼簾。更進一步說,Fumé Blanc葡萄酒,不僅帶動了長相思的流行,還讓消費者慢慢接受了酒標上標明品種的這一方式,可以說從某種程度上帶動了美國酒標從(歐洲)產區導向,向品種導向的轉變。這一轉變,對美國葡萄酒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
Borgogno:無名之酒
讀了這么多長篇大段,輕松一下:
您好,我要買一瓶葡萄酒。
請問您買的酒叫什么名字?
沒有名字。
怎么會沒有名字?到底叫什么?
沒有名字。
先生您太幽默了,直接告訴我名字,我現在就可以給您報價。
……名字就叫“沒有名字”!
Borgogno “No Name”
就這么簡潔,就這么任性,大大的兩個詞“No Name”,正是這款酒的“名字”。
當你被當局認定酒莊的巴羅洛不符合“當地風格”時,無法授予法定產區酒資格時,你是罵娘,摔東西,還是據理力爭?
大部分人,應該是先1,后2,最終平心靜氣決定3。
Borgogno選了4。
你不是說我的酒不配“Barolo”這個詞么?老子還你一記大區級“No Name”!
Cannubi,Fossati,San Pietro,三園合一釀美酒,無名之酒亦有名。
不單釀2005這一年,更是要一直釀下去!
無名之酒,終成傳奇!
伊拉蘇酒莊:盲品破局
自從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智利逐漸開始出現了一小批著眼出口的高品質葡萄酒生產商,他們試圖通過品鑒會,廣告宣傳,酒評家分數等推廣手段,來轉變世界對于智利酒“低價”“質量平平”的看法。這些手段自然產生了一定成果,但是收效確實緩慢,經歷了10年的努力推廣,智利葡萄酒形象的確有所轉變,但是對于一個迫切希望獲得國際認可的新世界國家,還是太慢了些。
智利急,這些莊主更急,一位智利酒莊主,Eduardo Chadwick,急中生智下,決定做點“出格”的事情。1976年的巴黎盲品不止讓加州葡萄酒登上了世界舞臺,也給許多新世界國家的后來者們建立了信心。而Eduardo受巴黎盲品事件的影響,決定率領旗下一眾酒款,再次向歐洲“進發”,于2004年在柏林麗思卡爾頓舉行了由36位歐洲最著名葡萄酒專家參與的,被后世稱為“柏林盲品”的活動。而這場活動的主席,正是巴黎盲品的組織者,來自英國的Steven Spurrier。
柏林盲品,中間三款為伊拉蘇酒莊作品
與巴黎盲品不同的是,這次伊拉蘇酒莊對抗的不僅是“法國隊”,同樣還有“意大利隊”,意大利隊成員中部分正是來自本文中另一位傳奇酒莊,安東尼世家。而這次的“柏林盲品”,也不再是僅有一位外國記者孤零零報道,而是獲得了多方的關注,這次盲品共獲得了超過28次國際媒體報道。當伊拉蘇的兩款旗艦酒款分獲第一,第二名時,這家酒莊,或者說是智利葡萄酒,一戰成名!
Eduardo Chadwick
正如巴黎盲品在之后多次被復刻,柏林盲品固然掙足了面子,但是一次比拼的好壞,并不能說服全世界的愛好者們。柏林之后,伊拉蘇又在世界各地舉行了19站類似的盲品活動,酒單中也陸續加入西班牙及美國的名莊,19次中僅有1次(倫敦站)智利葡萄酒未能晉身前三。令柏林盲品僅是單一事件的說法不攻自破。而到了12年后的現在,桑雅,活靈魂等名莊,早已成為了高品質智利葡萄酒的代名詞,價格同樣不便宜。即使是入門愛好者,也對這些品牌耳熟能詳。
Gaja:一怒降級
小產區比大區好,單一園比小產區好,這話一般是適用的,但是對于對每款酒品質都有著極致追求,也有著極強信心的Angelo Gaja而言,當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酒莊的三款單一園Barbaresco品質高于多葡萄園混釀的Barbaresco,并因此認為Gaja Barbaresco只是“基本款”時,他并沒有妥協,也沒有默許,而是堅定發聲,在1999年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將三款1996年份單一園Barbaresco全部降級為Langhe大區級。只保留一款多葡萄園混釀的“Barbaresco”,“多葡萄園混釀是我們的傳統,從今以后,Gaja酒莊只有一款Barbaresco。”Angelo如是說道。
Angelo Gaja
Gaja Sori San Lorenzo Barbaresco 1996年前酒標
Gaja Sori San Lorenzo 1996年降為大區級后酒標
如果是別家酒莊,這么做之后,很可能單一園酒款就會因此沉寂,但是這三款“大區級”單一園葡萄酒,不僅未曾中落,反而更加受到人們的追捧, Angelo本人最初的意愿很簡單:希望人們可以在不受到包裝的影響下,全心全意體會瓶中美酒的過人之處。 而酒莊的Barbaresco,名氣更是再上了一個臺階,被公認為是產區最頂尖的兩三款葡萄酒之一。 Angelo本人在之后的采訪中也表示“我的行為看起荒誕,但實際上我正是出于對Barbaresco產區的熱愛才這樣做的。”
這一位位名聲顯赫的莊主們,從某種程度上都是產區的“壞孩子”,但是他們的“壞”,并不是為了簡單賺取眼球,而是出于對葡萄藤,對葡萄,對葡萄酒發自內心的熱愛,他們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響,一心只做做對葡萄園,葡萄,葡萄酒最正確的事情。
這五個故事告訴我們,想成為傳奇,不是真的靠一些博出位的舉動,秘訣不外乎“虔誠”二字。
文 | Ol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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