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白酒企業的確沒有MSCI評價的那么差，但也的確存在提升空間。無論未來經濟利益還是可持續發展，向做得好的國外企業學習，都是有益的。
作為一個資深“酒鬼”，酒周志從沒想到，有朝一日，茅臺、五糧液這兩家中國龍頭白酒企業，“產品安全和質量”一項會被權威機構評為“落后于行業”。
這個權威機構，就是人們熟知的MSCI，摩根士丹利資本國際公司。
2021年最新一次MSCI對部分上市企業的ESG評級，不少人都知道中國白酒龍頭、全球市值排名前二十的貴州茅臺，被打出最低評級CCC，但鮮有人細看評價項目。
酒周志搜索了所有MSCI ESG評級中涉及的中國白酒上市企業，發現得分最高的洋河股份和順鑫農業也只有BB（大概處于行業前57%-70%的位置）。而包括茅臺、五糧液在內的7家酒企，“產品安全和質量”一項被認為落后于行業平均水平。
茅臺作為“國酒”，飛天一瓶難求，為什么會得到這么低的評級？MSCI對中國酒企是不是有偏見？它的ESG評級可信嗎？
全面“潰敗”的中國白酒企業
酒周志逐個看了中國白酒企業的MSCI ESG評級，發現它們真的有點慘。
在MSCI的評級中，白酒企業被歸到“飲料”行業，該行業中共有53家企業。主要評級標準有7項，分別是公司治理、商業行為、產品安全和質量、工作環境健康和安全、水資源消耗、包裝材料及廢棄物、產品碳足跡。
其中，每一項都會按照MSCI的規則打分，之后被分為“低于行業平均水平”“平均水平”“行業領先”三個檔次做簡要展示。根據總得分情況，企業按CCC至AAA共7個檔次評級，并同樣分為上述三檔。
下圖即為MSCI官方上展示的茅臺評級情況。貴州茅臺總得分評級CCC，屬于行業倒數4%，并且2021年7月的評級相對于前4次評級，下降了一個檔位。
總得分重要，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落后的項目，才好補短板。下表中總結了各被評級白酒公司，在7個方面的表現，“↓”或標紅表示低于行業平均水平，“↑”或標綠表示行業領先，無標記則代表位于平均水平區間。
從上表中可以直觀看出，中國大多數白酒企業的大多數項目，都被MSCI認定為落后于行業平均水平。
單項上看，重災區在“商業行為”一項。MSCI介紹，商業行為是一項評價所有行業中企業的通用標準，主要對商業道德問題的監督和管理進行評估，包括欺詐、高管不當行為、腐敗行為、洗錢或壟斷行為等。這也許與西方對中國商業的一貫看法有關，也和中國白酒企業多有國資背景有關。
大家做得都還不錯的，是水資源相關。除了順鑫農業之外，其他涉及到的企業，都在行業平均水平區間。
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酒鬼酒公司治理方面的“萬綠叢中一點紅”。不過酒鬼酒近幾年沒有社會責任報告或ESG報告公布，不知道評價內容為“公司所有權、董事會和薪酬體系對投資人的影響”一項中，酒鬼酒具體是用什么打動了評分人。
總體來看，只有順鑫農業和洋河股份兩家企業，總評價位于行業平均區間，洋河由之前的CCC提升為BB，進步比較大。貴州茅臺和口子窖則總評價是最低的CCC，處于行業末尾的4%，口子窖的“差”始終如一，茅臺則是從前幾期的B降級為CCC。
MSCI的評級可信嗎？
在質疑中國白酒企業之前，需要先搞清楚，MSCI的ESG評級，可信嗎？
酒周志認為，可以參考，但無需全盤接受。可以參考的原因，是MSCI畢竟是有國際公信力的機構，其數據和資料不完全看公開資料，而是包含了大量社會調查，更加全面；無需全盤接受，則分為客觀標準差別，和主觀印象影響兩大方面。
先看客觀標準的差別。為了找到中國“差等生”們和國外“優等生”們的差距，酒周志特意找了帝亞吉歐集團做對比。截至2022年5月10日美股收盤，帝亞吉歐集團市值約7800億人民幣，低于貴州茅臺，高于五糧液。
愛酒人士對帝亞吉歐的產品一定不會陌生，它旗下有尊尼獲加（JohnnieWalker）、斯米諾（Smirnoff）、百利（Baileys）、摩根船長（CaptainMorgan）、健力士（Guinness）等眾多知名品牌。當然，它在中國的高光時刻，大概是2012成為四川水井坊股份有限公司的實際控股方，成為第一個控股中國A股上市公司的外資公司，水井坊也成為唯一在A股上市的“洋酒”。
帝亞吉歐的MSCI ESG評級是AAA，行業前9%。它的ESG報告共有100多頁，根據其遵守的國際通行標準，把每一項的達標情況分別列出，自行評價了自己是否達到每一條要求，并且用了大量數據，做客觀量化展示。像中國從去年開始強調的減碳，帝亞吉歐不僅以10年為一個節點設置長期目標，還細化了每年的任務量，并且公布了任務量超額完成的比例。
這樣的報告詳細、透明、可信度高，確實比中國企業以宏觀描述為主而缺少數據的報告，看起來要“優秀”。
客觀標準上的差別，還取決于中國有自己的企業社會責任評價標準，與MSCI并不完全一致。例如，“共同富裕”是現在的主題詞，中國企業在報告中會詳細呈現為共同富裕做了什么貢獻；抗疫是工作重點，關于疫情防控也成為最近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中的主要部分。但這些，基本都沒有在MSCI的評價體系中。
再來看主觀情緒影響。在實際執行過程中，每家企業所處的環境、生產工藝、開展業務市場范圍的不同，都可能影響研究員的判斷。
比如，在國際范圍內，員工民族、國籍、人種的多樣性，是評價企業是否平等尊重人權的重要指標，但中國酒企通常雇傭的都是當地員工，沒有那么復雜的構成。即使銷售網絡遍布全國，以超過90%的漢族人口比例，漢族員工一定占絕大多數。企業沒有必要為了“平等”，刻意尋找非漢族員工。
還有上文提到的，西方世界對中國的商業環境、政企關系等，本身就有很嚴重的刻板印象。
具體到白酒企業，以茅臺為代表的醬酒，傳統釀造方式可能就會讓來自國際的研究員無法接受。原料攤在地上，用腳踩曲？不衛生！高溫發酵？不利于員工健康！大師勾調？不能保證品質統一！
也許這些都是影響評級的重要因素，洋河的7項評級中，除了包裝材料及廢棄物一項，其他都不算差，可能與洋河的數字化和自動化做得好，有不小的關系。
由于暫時未能聯系到MSCI官方，酒周志主觀推測，市面上茅臺、五糧液的假冒產品多，而茅臺和五糧液集團暫時沒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是導致兩個巨頭被認定產品安全和質量“拉胯”的一大原因。
今年10月1日，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的（2022年第10號）《白酒質量安全追溯體系規范》（QB/T 5711—2022）行業標準即將實施。我們有自己的質量監控標準和方式，一家產品安全和質量有問題的公司，不會長期坐穩市值第一的寶座。
所以，中國白酒企業無需因為MSCI給出的評價，而過于妄自菲薄。
建議：擇其善者而從之
不過，正如上文所說，MSCI是對國際投資人影響力最大的機構之一，MSCI中國指數是國際投資人選擇A股的重要參考。每年MSCI半年檢，涉及成分股股票新增和剔除時，都會導致大規模的資金流動。
其ESG評級同樣具有不小的影響力，因為能輔助預計企業的長期發展狀況，是國際投資人看重的指標。同時，理性分析，評分高的企業確實有做得好的地方。
無論從吸引國際資本的角度，還是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中國白酒企業都可以參考“優等生”的做法，擇其善者而從之。
首先，可以改進報告方式。還是以帝亞吉歐為例，從其報告方式上看，是明確的、可量化的對過去成就的評價，以及同樣明確可量化的長短期目標，中國酒企完全可以借鑒。要承認，這種方式讓投資者或者關心企業的人，更容易了解企業的真實狀況，有助于提高可信度。
茅臺2022年3月發布的《貴州茅臺2021年環境、社會及治理（ESG）報告》中，就用了不少數據，整個報告看起來更客觀。
企業具體的行動上，諸如通過教育讓1000萬人了解水資源匱乏的不足、通過技術創新讓全公司的水資源利用效率提升30%、加大對工廠附近水資源保護的投資、集團直接運營場景下100%使用清潔能源、把所有包裝都替換成可回收的、減少包裝材料的使用……這些都是中國企業可以效仿的目標，它們不僅能給企業帶來更高的美譽度，也符合我國提出的可持續發展和“雙碳”政策。
其次，降低過度包裝。中國白酒一直有一大部分是“面子消費”，不少產品有過度包裝的問題。上市領軍企業是否能從自己做起，拒絕過度包裝，減少包裝材料的浪費？這方面茅臺倒是一直做得可圈可點，包裝相對“不配”產品的地位。
最后，也是酒企最應該重視的，就是生產中的減碳。
白酒是重污染行業，生產過程中產生的有機廢水、廢氣等污染物以及工業廢渣等等，企業是否愿意投入人力和財力研發解決方案？這的確需要不菲的投入，往長期發展的角度想，即使按照我國政策，污染也是遲早要解決的問題。那些先研究出解決方案的企業，可以通過碳交易所交易碳排放量，回收前期的投資成本。
中國白酒企業的確沒有MSCI評價的那么差，但也的確存在提升空間。無論為了經濟利益還是可持續發展，向做得好的國外企業學習，都是有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