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懂酒、愛酒的人而言,所飲之酒不一定非要多么名貴、多么流行,只要是不摻作假、精心釀造的就足以。在諸多可飲之酒中,古人一般都是以村酒最為薄、劣。但正所謂:姹紫嫣紅滿園開,各色風景各人喜。這種在很多人眼中的劣酒在一些獨具情趣的人看來,也是頗有一些獨特滋味的。
古人追求的飲酒情致是很廣泛的,有典雅雍容之飲,自然也就有樸實素凈之飲。而這樸實素凈之飲的主角便是我們今天要談論的“村酒”。
對于飲“村酒”最有心得是南宋詩人陸游。陸游在晚年就是居住在村子里,這位醉鬼詩人經常飲用時人瞧不上的村酒,并且留下了很多記載。在《村居酒熟偶無肉食煮菜羹飲酒》中寫道:“歌鳳倀倀類楚狂,畏犧齪齪笑蒙莊。著書幸可俟後世,對客從嗔臥大床。三畝青蔬了盤箸,一缸濁酒具杯觴。丈夫窮達皆常事,富貴何妨食萬羊。”陸游將自己的三畝地里都種滿了蔬菜,想喝酒的時候就隨意取一些來做一兩個簡單的下酒菜,搭配著濁、劣的村酒。感慨這世間的貧、富、窮、達都是常有的事情。喝著村酒、吃著簡單的菜蔬,與吃著大魚大肉、喝著佳釀美酒也沒什么區別。
而且他不僅一個人飲酒,還經常與村子里的其他鄉野之人共飲。在《初冬從父老飲村酒有作》中寫道:“父老招呼共一觴,歲猶中熟有余糧。蕎花漫漫渾如雪,荳莢離離未著霜。山路獵歸收兔網,水濱農隙架魚梁。醉看四海何曾窄,且復相扶醉夕陽。”這位酒客在醉意朦朧之間已經完全融入了鄉野之中,哪還有半點文人士大夫的清貴之姿。
飲村酒需要搭配的不是珍饈玉食,而是最為樸實的菜羹。陸游在《園蔬薦村酒戲作》中寫道:“菹有秋菰白,羹惟野莧紅。何人萬錢筋,一笑對西風。”在另外一首詩《甜羹之法以菘菜山藥芋萊菔雜為之不施醯醬山》中寫道:“老住湖邊一把茆,時沽村酒具山殽。年來傳得甜羹法,更為吳酸作解嘲。”鄉野中最常見的野菜、野果帶給了酒客最樸實純凈的體驗。
當然,村酒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度數要低于精釀的酒,所以也有一些詩人嫌村酒味道不夠醇厚,認為村酒是喝不醉的,只能是勉強應付一下酒癮:“深村市無囪,草草兩三杯。”(宋·楊萬里《待家釀未至,且買姜店村酒》)。也有人或者認為村酒的味道太差:“村酒不常有,有亦多苦酸。”(宋·吳儆《子吳子某既結茆竹洲以娛親復于居之前沼為亭以朝爽名之蓋亭西面于晨興看山為宜》 )
村酒總好過無酒,更勝在味道質樸。如白居易所言:“勿嫌村酒薄,聊酌論心素。”有一杯濁酒聊以抒發內心的孤寂,就已經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