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飲下杯中的美酒,它可以解人間的萬般愁:既然生老病死皆天意,不如飲下杯中的美酒;既然悲歡離合不由人,不如飲下杯中的美酒;既然在這紛擾的世間已經無從后撤,不如飲下杯中的美酒。
人間最“萬能”的解憂之物,莫過于杯中的酒。古往今來的人們總是咬牙且此、口口聲聲歷數這酒是如何如何地讓自己深陷其中,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地厭棄它,但每當美酒在前的時候,他們還是忍不住要高舉杯盞、低頭啜飲,一杯接一杯、一盞接一盞。南宋詞人辛棄疾寫得好啊:“且盡杯中物”。
是啊,萬般雜亂先不管它,此時此刻暫且喝掉眼前這杯酒。就像他寫的那一首《卜算子·飲酒敗德》:“盜跖儻名丘,孔子還名跖。跖圣丘愚直至今,美惡無真實。簡冊寫虛名,螻蟻侵枯骨。千古光陰一霎時,且進杯中物。”前腳似乎還在“厲聲呵斥”飲酒會敗壞人的德行,最后一句卻是很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且盡杯中物”。另外還兩首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卜算子·飲酒成病》和《卜算子·飲酒不寫書》。其中不管一開始是陰陽怪調的“仙飲千杯醉似泥,皮骨如金石。不飲便康強,佛壽須千百。”還是直白的貶斥:“一飲動連宵,一醉長三日。廢盡寒暄不寫書,富貴何由得。”,最后得出的結論卻都是“八十馀年入涅槃,且進杯中物。”和“萬札千書只恁休,且進杯中物。”人世瑣屑蕪雜太多了,剪不斷、理還亂,倒不如先喝完杯中的美酒,再考慮其他!
對于一個醉客而言,此時此刻面前的一杯酒要勝過其他的一切事物。比如我們經常聊到的東晉詩人、隱士、醉鬼陶淵明。史載“淵明之詩,篇篇有酒”,足見其嗜酒之甚。在他年老的時候,有一天他突然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平庸無奇,在憂憤之余,他寫下了《責子》一詩,其中寫道:“白發被兩鬢,肌膚不復實。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阿舒已二八,懶惰故無匹。阿宣行志學,而不愛文術。雍端年十三,不識六與七。通子垂九齡,但覓梨與栗。天運茍如此,且進杯中物。”在這首平直淺顯的詩中他逐一批評了自己的幾個兒子:長子舒儼已經十六歲了,但是懶惰異常;次子宣俟雖有志于學,但是偏偏不喜歡文學;三子雍份、四子端佚都已經十三歲了,都還不是數;幼子通佟愚且嬌,一味貪吃愛玩兒。現代醫學研究表明,嗜酒縱飲很可能會殃及胎兒,影響嬰兒的智力發育。陶淵明雖然不知道這些,但在逐一將兒子們數落一遍之后,他認為“天運茍如此”,所以還是舉杯“且進杯中物。”
就算讀遍千古文章,遍歷紅塵種種,開口即可道盡人間苦楚,也不如飲下杯中的美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