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聲喧嘩的酒局自古便是暗藏著各種名利爭斗、權錢裹挾的生死場,在某種程度上,這已經慢慢成為了酒的一種基本屬性。在這類場合中,一杯酒所攜帶的含義遠遠超過了酒本身。這似乎是一種宿命,酒在出現之初就被烙上了深深的社會性印記,尤其是政治印記。它從一開始被封建當權者用來祭祀鬼神和先祖,以顯示自身權力的合法性,到后來被視作政治聯合或解散的盟誓之物乃至成為權力交鋒的遮羞布,直到現如今,我們還能在各種酒局中看到它所代表著的種種威權關系。
酒局上的權力場自古皆然,在古代封建王朝,這種關系更為野蠻原始。在這種有著明確的上下尊卑等級觀念的社會形態中,上級逼迫下級飲酒,很多時候并不僅僅是以將人灌醉為目的和樂趣,往往還存在著更深一層的含義。
在酒局上行使威權的往往是在政治上占據高位的人物,他借助自身權威逼迫下級飲酒,除了有著自身惡趣味方面的喜好之外,也是在使用一種檢測下級忠誠度的簡單粗暴(雖然很多時候并不是很有效、準確)的方式。在這一方面,三國時期吳國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據《吳書·張昭傳》記載,孫權曾在武昌釣臺之上召開酒局,不但自己喝得大醉,還強迫到場的眾臣也必須不停地喝酒,而且他還很惡趣味地“使人以水灑群臣曰:‘今日酣飲,惟醉墮臺中,乃當止耳。’”就是讓仆人拿涼水潑灑群臣,命令他們必須喝到大醉坐不穩掉到臺下為止。在這種情況下,群臣只能唯唯諾諾地接收,只有孫策臨死前指定的托孤重臣張昭敢于違逆孫權的命令,“正色不言,出外車中坐”,一言不發離席而去。
不過,這一次離席而去的結果就是面臨第二次乃至更多次的測試。另據《吳書·諸葛恪傳》記載,孫權在一次宴會上喝多了,先是讓人牽來一頭驢,在驢臉上寫上“諸葛子瑜”,以諷刺大臣諸葛瑾的長相。然后又讓諸葛瑾的兒子諸葛恪去給張昭灌酒。張昭依舊是怒氣值滿滿,直接破口大罵:“此非養老之禮也”,直接罵孫權這樣對待老人是無禮,孫權則是淡淡一句:“尚父九十,秉旄仗鉞,猶未告老也”即姜太公九十歲了也沒說自己老,還在替朝廷打仗,然后硬逼著張昭把酒給喝了。兩次下來,張昭都表現出極度的抗拒,這就直接導致了在孫權稱帝之后,當東吳眾臣都覺得張昭既是托孤重臣又德高望重,必然是丞相之位的不二之選時,孫權卻棄之不用,而是指定了另外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孫邵為東吳的首任丞相。這就是孫權認為張昭多次拒絕其勸酒是不夠忠誠的直接反應。
酒局上的權力場,自古都有著其略顯荒誕但又異常真實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