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心中有郁結,盡可舉杯,將自己胸中的塊壘在這舉杯落杯之間消弭于無形。舉起酒杯意味著心中的愁思有了寄托之處,而放下酒杯既可能意味著心中愁思消解,也可能意味著連這暫時的寄托之物要舍棄。放下酒杯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種,但放下酒杯并決定再不飲酒的痛苦是千古恒一的。
長久地放下酒杯,古人稱之為“斷酒”,古代無數酒鬼在詩詞中都表達過自己的“斷酒”之痛。唐代詩人黃滔在《斷酒》中寫道:“未老先為百病仍,醉杯無計接賓朋。免遭拽盞郎君謔,還被簪花錄事憎。絲管合時思索馬,池塘晴后獨留僧。何因澆得離腸爛,南浦東門恨不勝。”雖然是由于身體諸病齊來而被迫“斷酒”,還是覺得沒有了酒,就少了許多的歡愉,就連送別好友時也不能以酒送行,使得內心的離愁別緒更加沉重,甚至讓自己難以自持。
正是因為“斷酒”之難,所以在“斷酒”之后,因為難捱酒癮而復飲的人也不乏少數。如明代詩人祝允明在《醉(斷酒二年,偶復一醉,為此壬申季夏十七)》中寫道:“醉來中歲里,那復有童心。只覺忘人我,何為更古今。山河秋兀兀,星露夜愔愔。惆悵惟陶阮,懸知磊磈襟。”在“斷酒”兩年之后,還是沒有忍住小醉了一場,而這一場微醺的醉酒帶來的感受是落寞大過歡愉的,醉酒時候,山河寂寂、星辰寥落,獨留這個“斷酒”初飲的酒客在秋風中凌亂。雖然終于喝到了酒,但早已不復年少時的情致了。
有人在“斷酒”的時候,身邊就會有酒友來“勸降”。唐代詩人杜牧就曾在《許秀才至辱李蘄州絕句,問斷酒之情因寄》中勸自己的好朋友:“有客南來話所思,故人遙枉醉中詩。”聽說自己的朋友許秀才最近在“斷酒”,還特意寫信打聽一下,并委婉地勸他“不是歡情減舊時。”
還有一些人的“斷酒”更是口頭上說的好,行動上做得少。如南宋詞人辛棄疾的“斷酒”。他在《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中寫道:“杯汝來前,老子今朝,點檢形骸。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氣似奔雷。汝劉伶,古今達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渾如此,嘆汝于知己,真少恩哉!”先是以開玩笑的語氣把酒杯罵了一通,然后歷數飲酒對自己的不良影響,到最后卻話頭一轉,盛贊起了劉伶醉死,一開始說的“斷酒”也變成了虛晃一槍。
若不是因為身體原因的話,“斷酒”其實是沒有太大必要的。少了美酒,人生的樂趣也便少了很多。匆匆百年,歡樂實少,郁郁平生,不如飲醇酒一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