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飲、獨坐、獨行,有時候不是因為孤獨,而是為了體味人生于自然天地之間的一種自由和寥落。酒后微醺,攜只影獨行于山間小路或市井街巷,迷蒙之間感覺天地萬物都從身邊兩側游走,而自己依然慢悠悠地路過這世間的所有尋常與不尋常之物。那是一種渾然于天地而又寥落難言的體驗。
酒后獨行是古代文人經常做的事情。據《南唐書·毛炳傳》中記載:“(毛丙)得錢即沽酒,嘗醉臥道旁,有里正掖起之,炳曰:‘醉者自醉,醒者自醒,亟去,毋撓予睡。’”在醉酒之后獨行,甚至直接醉倒于路邊。有人發現后將其扶起,他說:“醉酒之人獨自醉酒,清醒的人獨自清醒,還是不要來打擾我睡覺了。”是啊,醉者自醉,何需他人來叨擾。
至于為何“被酒獨行”,則是有多種原由的。如客居他鄉,身邊只有寥寥幾人可堪共語,在醉酒之后,腹中牢騷難以自解,便需要尋訪知心之人共訴衷腸。這是其中最常見的一種。如宋代蘇軾在《被酒獨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覺四黎之舍三首》中寫道的:“半醒半醉問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但尋牛矢覓歸路,家在牛欄西復西。”這位大詩人在飲酒之后,半醉半醒,于是一人獨行去找自己的幾位朋友。但是因為醉意朦朧,所以好幾次都迷路了。“總角黎家三小童,口吹蔥葉送迎翁。莫作天涯萬里意,溪邊自有舞雩風。”幸虧有好友家的幾個孩童帶路,才最終登門。
我們需要知道的是,蘇軾作此詩于元符二年,這時候的蘇軾正被貶謫到海南島的儋耳。詩中的“子云、威、徽、先覺”四人皆姓黎,是蘇軾在儋耳的好友。當時,儋州的實際情況是:“昌化非人所居,食飲不具,藥食無有”而東坡能在那里安然閑暢,“人不堪其憂,公食芋飲水,著書以為樂。時從其父老游,亦無間也。”(宋代蘇轍《欒城集》墓志銘)。彼時的儋州遠非今日景象,但是蘇東坡卻在那里活得曠達而快樂。他拖著六十四歲的病體在城南“污池之側桄榔樹下”,筑了五間泥房供自己居住。還結交了幾位當地好友,經常一同飲酒唱和游玩。為了見到僅有的幾位好友而于酒后獨行,胸中所懷是期待和欣喜,而不是孤獨。
酒后獨行是一個自由的靈魂在美酒的幫助下向自己的內心探尋的過程,是一個人最悠然自得的特殊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