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廷極在《勝飲編》中寫道:“娛心景物、慰眼風光,合終歲而計之,寥寥無幾,假非歡伯,何物堪酬。”每逢良辰佳節,無論是古人還是今人,總要喝上幾杯,一方面借以慶祝,另一方面也有祛病避邪的美好愿望在內。杜詩中涉及到的節日較多,與春節有關的如元日、人日、除夕、臘日等等,杜詩中提到的這些節日,慶祝活動中很少有不飲酒的。杜甫在這些節日里都喝了哪些酒呢?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度過的呢?今天讓我們來看看杜甫詩中的春節與酒。
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這一天晚上人們往往通宵不睡,謂之“守歲”,今人仍然沿襲這一傳統。杜詩中有關除夕的詩為《杜位宅守歲》:
守歲阿戎家,椒盤已頌花。盍簪喧櫪馬,列炬散林鴉。四十明朝過,飛騰暮景斜。誰能更拘束,爛醉是生涯。
守歲之俗起于何時,已無法確知。這一晚上人們往往開懷暢飲而不必受任何限制,杜詩《杜位宅守歲》中即有“誰能更拘束,爛醉是生涯”的句子。杜甫的祖父杜審言也寫到了除夕夜飲酒的習俗,其詩《除夜有懷》云:“興盡聞壺覆,宵闌見斗橫”,除夕夜飲酒這一習俗被后人沿習至今。
元日,是新年的第一天,古人又稱其為元旦、元正、元辰、新春、新正、上日、三元、三正、正朝、三朝等,是一年中最為隆重的節日。杜詩中與元日有關的詩有《元日寄韋氏妹》、《元日示宗武》、《又示宗武》、《蘇端薛復筵簡薛華醉歌》、《遠懷舍弟穎觀等》。
元日是家人團聚的良辰佳節,此時只有家人歡聚一堂,飲酒才能夠暢快。無論是親人遠涉他鄉還是自己獨自在外,在元日這一天如果家人無法團聚,獨自一人飲酒就會倍感凄涼。杜甫所作元日詩中就有《元日寄韋氏妹》和《遠懷舍弟穎觀等》兩首懷念親人的詩。《遠懷舍弟穎觀等》作于大歷三年元旦:
陽翟空知處,荊南近得書。積年仍遠別,多難不安居。江漢春風起,冰霜昨夜除。云天猶錯莫,花萼尚蕭疏。對酒都疑夢,吟詩正憶渠。舊時元日會,鄉黨羨吾廬。
“舊時元日會,鄉黨羨吾廬”的情景早己不復存在,詩人雖然得到了弟弟的消息,但仍然是長年累月的離別,且當時國家內部戰亂不止,詩人和親人仍是四處漂泊,元旦飲酒也就無情無緒,好似在夢中一般。《蘇端薛復筵簡薛華醉歌》作于杜甫陷賊的至德二年元旦,這是詩人過的最為糟糕的一個新年,長安城處處戰鼓悲鳴,身遭囚禁,妻子兒女又天隔一方。在這種情況下,詩人只有在元日以酒銷愁,以酒來排遣自己悲憤痛苦的心情。
人日指的是正月初七,或稱為人節、人勝節。人日的來歷與傳說中女媧每日造一生物的故事有關。傳說女媧正月一日造雞,正月初二日造狗,初三造豬,初四造羊,初五造牛,初六造馬,初七造人,故初七被視為人的生日,稱為人日。人日習俗起于西漢初年,是漢人的節日之一。唐人將這一習俗繼承下來,作為年節的一環。杜詩中關于人日的詩有《人日二首》、《追酬高蜀州人日見寄》。
此日此時人共得,一談一笑俗相看。樽前柏葉休隨酒,勝里金花巧耐寒。佩劍沖星聊暫拔,匣琴流水自須彈。早春重引江湖興,直道無憂行路難。
——《人日二首 · 其二》
椒柏酒在東漢崔宴《四民月令》中已經出現,指的是椒酒和柏酒。椒是花椒,古人說椒是玉衡星精,氣味芬香,服之令人身輕耐老;柏是柏樹葉,古人視為仙藥,可免百病。椒有殺蟲避邪驅寒濕的藥用功能,可以預防疾病,古人所釀造的屠蘇酒即以椒為主要藥料。椒、柏可分別浸制酒,也可一起放入酒中飲用,飲椒柏酒可祛病長壽。杜詩中的除夕、人日都寫到了要飲椒柏酒。《杜位宅守歲》中說“守歲阿戎家,椒盤已頌花”實際上已經是元日的習俗了,不過因為除夕與元日緊密相連,常常也飲椒柏酒。《元日示宗武》中寫道:“飄零還柏酒,衰病只藜床”,雖然四處漂零,但是仍有柏酒可飲,這元日過得也算馬馬虎虎,可見唐人在元日以飲椒柏酒為正式禮俗。
在《人日二首》中杜甫提到一旦過了人日就不用再飲柏酒了:“樽前柏葉休隨酒”。古人飲椒柏酒除了注重椒和柏的藥用作用外,柏后凋的特性也讓古人對其耐寒的特點推崇備至。飲椒柏酒除了對身體有好處外,在一定程度上還有精神方面的享受。唐代飲椒柏酒主要是繼承了漢魏時代的習俗,而且繼承了漢魏人飲酒的禮俗,飲酒時,從年齡最小的人開始,最后飲酒的是年齡最大的長者,寄予了唐人尊老愛幼,祝愿老年人長壽的美好心愿。
唐代節日的飲酒之俗,主要是繼承漢魏的習俗。飲酒這一習俗有兩個方面的內涵,一方面是慶祝佳節,一方面來祛災祈福。除夕、元日、人日飲椒柏酒主要體現了唐人對老人的尊敬以及對長壽健康的希冀。重陽日飲菊花酒主要是為了避邪遠災。杜詩中在寫到佳節時心情往往很差,這與他仕不遇的處境以及安史之亂爆發后國事日非、戰亂不止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他的節日詩實際上是他心情的真實記錄,他在飲酒之時也時刻不忘國事家事,對他來說民生與國家的運勢是個人能否過好佳節的決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