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堅持:對于剛開始接觸威士忌的飲者來說,重泥煤的風味并不足取,因為這刺激的味道很容易就把初學者攔在門外。
但是,只要你靠著那些輕柔芬芳的入門酒度過了單一麥芽的初級階段,就會發現:一款威士忌要是少了點泥煤味,還真的感覺不夠勁。尤其是,泥煤味所帶來的那股在喉頭間的暖意(在英文的品酒詞里寫作“Warming”),喝過以后,你會更理解王家衛《東邪西毒》的那句經典臺詞“酒越喝越暖。”
那么,泥煤味到底是什么味?
很多第一次接觸泥煤的人不一定形容得出來,只知道那是股騷騷的怪味。而更多的人,尤其是威士忌老饕,會把它形容為——醫院里的消毒藥水味。每一款威士忌里的泥煤味又各有不同,有的泥煤味更像碘酒的味道,另外一些,則近似喇叭正露丸。
用大麥芽和水為原料的威士忌,為什么蘊含這么奇葩的味道?這是因為在麥芽威士忌的生產過程中,需要先用水浸泡大麥,讓其發芽,變成麥芽,才能開始釀造。而麥芽做好以后,需要將其烘干以阻止其繼續生長。而蘇格蘭遍地俯拾皆是的泥煤,則是普遍用于熏干大麥芽的燃料——在這過程中,泥煤本身所含有的“酚類化合物(Phenol)”(消毒藥水味的來源)也就被麥芽所吸附。
(蘇格蘭隨處可見的泥煤層,有的厚達幾米。)
蘇格蘭的大片土地上都覆蓋著泥煤沼澤,這些泥煤層由過去幾千年的植物腐朽、不完全分解、沉積而形成,而且還在以每年1毫米的速度增厚——想象一下,那種3米厚的泥煤沼澤,是歷經3000年歲月長成的。
泥煤易燃又易得,所以在位置偏北、缺乏生火木材的蘇格蘭,一直是主要的燃料和能源。威士忌廠需要生火烘干大麥,使用泥煤也就順理成章了;而在蒸汽加熱式蒸餾器成為行業主流之前,絕大部分酒廠也都是用泥煤來加熱直火蒸餾器的。
(它們被切成小塊、在路邊堆放成金字塔形狀晾干,如此暴露在空氣中的泥煤干得很快,并且由軟軟的泥團變成硬煤塊。)
但是用泥煤加熱蒸餾器并不會給威士忌帶來泥煤味。只有在用泥煤去熏干潮濕的麥芽時,才是給威士忌鍍上消毒藥水風味的關鍵步驟。
泥煤味的濃淡取決于大麥被泥煤熏干的時間。潮濕的大麥大約需要烘干30個小時,通過調整泥煤熏干時間的比例,酒廠可以控制威士忌的泥煤味輕重。大部分酒廠并不會釀造太重口味的威士忌,所以他們的麥芽只會在其中的幾個小時使用泥煤,而其它時間則用沒有煙熏味的熱風。如果使用泥煤的時間超過15個小時,那么已經足夠做出重泥煤味的威士忌了。
除了泥煤熏干以外,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威士忌帶上泥煤味——那就是用陳釀過泥煤威士忌的橡木桶,去陳釀其它威士忌。威士忌在橡木桶中陳年時,不僅在吸收橡木的味道,它的味道也會進入橡木桶中。所以,如果你用陳釀過泥煤威士忌的橡木桶再去陳釀那些沒有泥煤味的酒,也會讓后者帶上一些消毒藥水味。不過,通過這種方法得來的泥煤味總是清淡而不立體的,只能作為調味用,別指望能通過這種方式的來一款具有厚重泥煤香的威士忌。
業界還有一種具有爭議觀點,就是:如果用流經泥煤層的水去釀造威士忌,也能為酒帶來泥煤味。我為此專門寫郵件請教了威士忌大師Dave Broom,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蘇格蘭確實有大量流經泥煤層的河水,但是水中的酚類化合物實在太少,以至于其用于釀酒以后,對酒味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如果水里的泥煤的影響有這么大,你拿它去泡茶,豈不是每杯都會變成正山小種(有煙熏味的紅茶)?”
(艾雷島很多小溪與河流的河床上都布滿泥煤,把水染成棕色,但對威士忌的風味影響不大。)
蘇格蘭的幾個麥芽威士忌產地中,艾雷島有著特別的地位,雖然只有10家麥芽酒廠(連全境1/10的數量都占不到),卻被全球威士忌酒友譽為“單一麥芽圣地”。除了因為島上同行們確實家家有實力以外,也因為他們大部分均以泥煤風味而著稱,因此成了很多飲家們的終極追求。連在蘇格蘭的漁民中都流傳著這樣的話:“倘若撞船,一定要撞在艾雷島,因為那里有威士忌。”
早年開過爵士酒吧、賣過威士忌的村上春樹著有一本酒友皆知的游記《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便是他在艾雷島“朝圣”的見聞。他最喜歡的,就是在冬日,坐在燃著泥煤的火爐旁,酌飲泥煤味的威士忌——城會玩啊,簡直是雙重享受有沒有。而他還把島上各家酒廠按泥煤味從重到輕排出了自己的酒單:Ardbeg、Lagavulin、Laphroaig、Caol Ila、Bowmore、Bruichladdich、Bunnahabhain。
村上春樹的名單里排第一位的雅柏(Ardbeg),便是名副其實的重泥煤酒。
(雅柏Ardbeg,有時也被翻譯成阿貝。)
這家酒廠在蘇格蘭新稅法實施后不久的1815年便告成立,創立者是John McDougall。在隨后的一百多年里,雖然酒廠所有權幾經易手,但McDougall家族一直參與其中,不是擁有者就是管理者。在1886年,雅柏酒廠在當時只有200人的村莊里雇傭了多達60人,并創造了高達110萬升的年產量。《英國威士忌蒸餾廠》曾有明確記載:Ardbeg是當年艾雷島年產量最大的蒸餾廠。
直到1977年,雅柏被Hiram Walker公司收購,才真正與McDougall家族分道揚鑣。但是新的老板的做派詮釋了什么叫“門口的野蠻人”,第一個做法便是改掉雅柏那延綿150年的傳統——停止酒廠自行發麥和熏麥芽的工序,改為向麥芽公司訂購泥煤風味的麥芽。自此以后,雅柏的風味便改變了。但新東家繼續倒行逆施,在1979年宣布不再生產含有泥煤味的雅柏威士忌。顧客當然大量流失,酒廠在1981年關閉。——雅柏怎么能沒有泥煤味!
1987年,再次更換新東家的雅柏開始逐漸恢復生產,但仍然在幾年以后倒閉。直到1997年,格蘭杰(Glenmorangie)出手將其買下,才讓雅柏開始了復興之路。
復產以后的雅柏率先推出了大受好評的Ardbeg 17年(以1978年份酒調和)和Ardbeg Provenance,其后又發布了Ardbeg 1975,均引起了威士忌飲家圈的矚目。隨后,蒸餾廠的游客中心和Old Kiln咖啡館相繼開幕,吸引了多達3500位的游客,還在1998被評為年度蒸餾廠。
(格蘭杰的總釀酒師比爾·梁思敦博士也兼任了雅柏的總釀酒師。)
但好戲在后頭,被收購后的雅柏除了得到資金支持、并重新堅持原來的重泥煤風格以外,更重要的是引入了由格蘭杰總釀酒師比爾·梁思敦(Bill Lumsden)主持的橡木桶管理制度。眾所周知,比爾是威士忌業內著名的玩桶大師,除了專注于選用大量優質的北美橡木桶以外,還會選擇諸如波爾多蘇玳桶、馬德拉酒桶、波特酒桶、波爾多一級酒莊紅葡萄酒桶等各式酒桶來試驗陳釀威士忌,各種換桶陳釀和收結過桶玩得不亦樂乎哦,而且都有不錯的效果。高水平的橡木桶管理很快也提高了雅柏的品質。后來出產的Ardbeg Mor、Ardbeg DoubleBarrel、Ardbeg Corryvreckan都飽受追捧,而集大成者的Ardbeg Supernova以及核心產品Ardbeg 10年更先后斬獲了Jim Murray《威士忌圣經》的“年度蘇格蘭威士忌”獎。
(獲獎累累的Ardbeg10年及Ardbeg Supernova。)
因為其一直以來的優秀表現以及傳奇故事,雅柏在海內外一直追捧者眾多,國內的威士忌愛好者也早就已經通過各種渠道一親其芳澤了。而好消息是,今年雅柏再進一步,正式出口到中國大陸,并在此前的Whisky L上發布。
這次,雅柏將為中國威士忌愛好者帶來三款核心產品,分別是雅柏十年(Ardbeg 10),雅柏烏干達(Ardbeg Uigeadail)和雅柏漩渦(Ardbeg Corryvreckan)。
(左:2009年度最佳蘇格蘭威士忌雅柏烏干達;右:2010年度最佳蘇格蘭威士忌)
靈感取自雅柏酒廠水源的烏干達被贊譽為“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太妃糖、咖啡豆、紅色漿果等帶有雪莉桶熟成影響的香氣非常明顯;而泥煤風味完全融合在背景氣息中,徐徐釋放、溫暖平和,口感更為渾厚且豐富。
而正如其名字,雅柏漩渦是深邃、大膽和具有歷險精神的。入口帶胡椒口感與如海藻般的爽脆與嚼勁。充盈了滿口的濃縮咖啡味,馥郁的深色果香與八角茴香彌漫。強大的力道持久不散,尾韻富有黑焦油咖啡、裹了櫻桃的巧克力和黑胡椒的回甘。
或許消毒藥水般的泥煤味會讓你在第一次接觸時覺得詫異,但是堅持一下,多喝幾杯吧。村上春樹就是這樣去形容他與艾雷島泥煤威士忌的結緣:“第一口,這到底是什么?第二口,有點怪,但不壞。第三口,已經成為艾雷威士忌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