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辭親遠游
727年(唐開元十五年),26歲的李白辭親遠游。最終在金陵千金散盡,開始了長歌當哭的行吟生活。漂泊到武漢時,遇見了安陸城的蔡十。蔡十給他談起了云夢澤。云夢澤,本像云夢,常常滋潤在李白的心里。他輾轉來到云夢澤一帶的安陸,結識了道士胡紫陽,后又結識了詩人孟浩然。李白與孟浩然的英雄相惜,流水高山,成了文壇的千古佳話。孟浩然和胡紫陽都深感李白才高八斗,是一只天外飛來的鷹,是鷹就該飛在高處,落在高處。于是,共同撮合,把唐高宗時的宰相許圉師的孫女許紫煙介紹給李白。許紫煙才貌雙全,李白一見傾心,入贅許家,成為大唐高枝的孫女婿。許圉師是地道的安陸人,官至宰相。新婚的李白,在離許家不遠的白兆山桃花巖,種菜,養雞,寫詩。一到春天,桃花巖就會桃紅遍地。李白在這里寫下了一首首名垂千古的詩篇,如《蜀道難》《將進酒》《望廬山瀑布》等。因為這個緣故,李白成了后世安陸人最驕傲的名片。
李白《將進酒》
約733年(唐玄宗開元二十一年)前后,李白年32歲,這時仍寓居于安陸(屬今湖北省安陸市)白兆山。是年一個春夜,李白與眾堂弟們在白兆山下的桃李園聚會夜游、飲酒賦詩,并為之作序文,名《春夜宴桃李園序》。李白以詩筆行文,洋溢著詩情畫意。雖然是文,卻與他的詩一樣飄逸俊爽。這篇小品,景、情、思融和成一種美麗的意境。作品洋溢著蓬勃旺盛的春的氣息,光明洞徹,爽朗不盡,將生活升華到詩的高度。本文為李白行文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千古屈指可數的名篇。文章抒發了作者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的歡快心情。雖然作者因受道家思想的影響,流露出“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感傷情緒,但文章總體基調是積極向上的。
《春夜宴桃李園序》
《春夜宴桃李園序》一文云: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①;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②,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③,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④。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⑤;吾人詠歌,獨慚康樂⑥。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⑦,飛羽觴而醉月⑧。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⑨。
【注釋】①逆旅:逆,同迎;逆旅,即迎止賓客的地方,意指旅館。②浮生若夢:謂世事無定,人生短促。這是古時對人生的消極看法。漢代賈誼《鵬鳥賦》:“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③秉燭夜游:謂及時行樂。秉,同執。李白《古詩十九首》之十五:“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④大塊:大自然。《莊子·齊物論》:“夫大塊噫氣,期名為風。”成玄英疏:“大塊者,造物之名,自然之稱。”清人俞樾《諸子評議》卷一認為:“大塊”即大地。⑤惠連:南朝宋文學家謝惠連,陳郡陽夏人,謝靈運的族弟,當時人稱他們為“大小謝”。本文中借以贊譽諸弟的才華。⑥康樂:即謝靈運,為南朝宋的著名詩人,善于描繪自然景色,開文學史上的山水詩一派。因其在晉時襲封康樂公,所以稱謝康樂。本文中,李白借以自愧。⑦瓊筵:比喻珍美的筵席。南朝齊謝眺《始出尚書省》詩句云:“既通金閨籍,復酌瓊筵醴。”⑧羽觴:古代喝酒用的兩邊有耳的杯子。本文借用的是東晉《蘭亭序》中“曲水流觴”之典故。⑨金谷酒數,泛指宴會上罰酒的杯數。晉朝富豪石崇家有金谷園。石崇常在園中同賓客飲宴,即席賦詩,不會做的要罰酒三杯。石崇《金谷詩序》中有句:“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斗”。
【譯文】天地是萬物的旅舍,時光是百代的過客。人生飄浮無常,好似夢幻一般,歡樂的日子能有多少呢?古人拿著蠟燭,在夜間游樂,確實是有原因的!何況清明溫和的春天用秀美的景色來召引我們,大自然又給我們提供了一派錦繡風光。現在聚會在桃李芬芳的花園里,暢談兄弟之間的樂事。諸弟聰明過人,都有謝惠連的才華。大家吟詩歌唱,唯獨我不能和謝康樂相比而感到羞愧。靜靜地欣賞春夜的景色還未盡興,縱情的談論又轉向清雅。擺出豪華的筵席,坐在花叢中間,酒杯頻傳,醉倒在月光之下。沒有好的詩篇,怎能抒發高雅的情懷?如有詩作不成的,按照金谷園的先例,罰酒三杯。
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
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是一篇篇幅短小、辭情慷慨的不凡之作,全文只有117個字,但字字璣珠,句句溢彩,寫得瀟灑流暢,事情記敘生動自然,具有強烈的抒情性,又有深刻的思想性。文中不管是記時、記地、記人、記事,都充溢著進取精神和生活激情,顯得真摯而親切,充實而歡暢,神采飛揚而又充滿生活氣息。在游玩中闡釋人生,在歡樂中寄寓自信,在詼諧中藏有莊重。寫到精彩處,卻悠然擱筆。精彩的駢偶句式,使文章更加生色。此文極其引人懸想,千年之后再讀,讓人仍恍覺歡宴正在進行,李白仍在那里吟唱。
諸位想象一下吧:
月光如水,桃李芬芳,美酒飄香,兄弟情長。在如此的良宵夜景、親情溫馨的氛圍中,李白文思噴涌,以“推倒一世豪杰,拓開萬古心胸”揮毫寫下了這篇充滿詩情畫意的散文。全文以豪放、獷達的筆觸從對天地、光陰的思考起筆,思緒像脫韁的野馬,馳騁于浩瀚廣袤的空間和時間之中,表達出他瀟灑出塵、超凡脫俗的風度。宇宙尚且如此,則人生之無常、歡娛之短暫,更當令人警醒和珍惜。古人尚且秉燭夜游,我輩更當仿效。“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說的是良宵美景。“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說的是賞心的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說的是主人賢能,賓客卓絕,真所謂“四美具,二難并”。結句以石崇金谷園宴飲為例,既見桃園夜宴之盛,更見主客詩賦雅趣。
縱觀中華人文數千年,在浩如煙海的光輝文章中,如此短小精悍、卻令人震撼的美文,我們以為,只有東晉偉大文人陶淵明的代表作之一的《桃花源記》,堪與其媲美,后者是320個字。
眾所周知,李白是史上最偉大的詩人,沒有之一,“詩仙”之稱絕非妄語。總體而言,李白詩文以發豪情,抒壯志,慷慨雄渾者居多。而像此種心愜意揚、自然清新的生活小記極少。故而,此文不但在《李太白集》中算是一篇奇文,而且有助于世人對這位偉大文豪風流千古、蓋世才華的全面認識。
這讓我們不禁想起杜甫《夢李白二首》詩其二所云:
浮云終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
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
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孰云網恢恢,將老身反累。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
杜甫的這首組詩是759年(唐乾元二年)秋杜甫流寓秦州時所寫。李白和杜甫于745年(唐天寶四年)秋,在山東兗州石門分手后,就再沒見面。杜甫流寓秦州,消息隔絕,只聽聞李白被流放,卻不知其已被赦還,仍在為李白憂慮,不時夢中思念,于是寫成這兩首詩。而本詩是組詩中的第二首。世俗意義上,可以將本詩理解成杜甫為李白抱不平,但其實是二人共同的靈魂深處之感慨,也從另一個角度見證了兩位偉大詩人之間的最崇高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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