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人生多風流自在,也多苦惱煩憂。詩的盛世,當屬大唐。在那個天才成群結隊而來的時代,詩酒人生是很多文人士子經常掛在嘴邊的理想生活,他們在那些流傳百世的詩詞字句中肆意狂放地表達著自己渴望拋卻世間的一切功名利祿,天子呼來不上船,且騎白鹿青崖間,似乎想要用筆下文辭將這全天下的風流自在與放誕不羈都說盡、說完、說全,似乎自己有著言出法隨的超自然力量,只要心中想出、口中講出,筆下寫出,此種超凡境界即可達成、便已達成。但事實很多時候并非如此,凡此種種,大抵不過是一時的快意,不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狀態,正如盛唐詩篇以千篇萬篇計,有著封侯拜相念想的人不在少數,但是有史可載的獲封侯爵之位的不過只有被封為渤海縣侯的高適一人。
盛唐諸詩人,像高適那樣最終得以封侯的人是少數,像李白那樣狂放坦蕩敢于直言心中所想的人是少數,甚至像杜甫那樣一直心懷天下心系蒼生艱難困苦不改其色的也是少數,剩下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在入世與出世之間徘徊糾結,無時無刻不被命運的扁舟所左右。其中的典型代表便是孟浩然了。
孟浩然是詩人,也是酒徒。求仕不成而布衣終身的孟浩然,用“酒”這種變幻或變態的形式表現了他對人生的執著。他在酒的世界里求取精神的補償。孟浩然幾乎所有的詩句,都處在“酒酣白日暮,走馬入紅塵”的循環周期里。李白在《贈孟浩然》中說:“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這首詩只將焦點聚焦在孟浩然是一個隱士,但“醉月頻中圣”一句卻透露出孟浩然常常以酒買醉。
換句話說,隱士只是孟浩然扮演的角色之一,其另一個角色酒徒卻常常被人所忽略。《新唐書·文藝傳》記載:“采訪使韓朝宗約浩然偕至京師,欲薦諸朝。會故人至,劇飲歡甚。或曰:‘君與韓公有期。’浩然叱曰:‘業已飲,遑恤他!’卒不赴。朝宗怒,辭行,浩然不悔也。”對于與“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的韓朝宗的約會,孟浩然竟然只因“飲酒”而有約不赴,看得出孟浩然對酒的重視程度。孟浩然用“酒”這種“非暴力不合作”手段與當時社會作抗爭,酒成為他人生的一種重要寄托方式,他沒有因為官職祿位放棄自己的自由生活,也沒有因為功名富貴而放棄朋友情義,也沒有因為生活困頓而放棄自己的道德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