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喝酒,在中國除了失戀,被炒,婚喪嫁娶以外,那喝的都不是酒本身,而是和酒一起構成酒局的社交和游戲,說白了就是那股親切的熱鬧。無論是多大仇多大恨,喊幾聲五魁首六六六,都能把前世恩仇消解開來;無論是新朋友老朋友,猜幾次拳扔幾次骰子,那都成了一回生二回熟。
可這些酒局之間的游戲和行酒令是哪時候形成的呢?
一、全能型的飲酒游戲
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的西周說起了。
商代末年貴族因為喝酒做的缺德和缺心眼的事太多了,結果全都被后輩記住作為歷史反面教材了,比如趙襄子飲酒的典故里,大臣優莫就用紂王喝酒連喝七天把國家玩完了的故事教育趙襄子不要再喝酒的。西周初,政府把限制喝酒作為了最高國家戰略實行,以保證國家高層穩定。但是人類對于酒精的熱愛是寫在DNA里的,禁酒是禁不了了,結果呢,不少在酒桌上玩的游戲卻出現了。
最經典的游戲就是投壺了。
具體玩法是這樣的,找一個三個嘴或者大嘴,頸細,肚圓的壺,然后拿好自己的投標,酒監設定一個具體的長度,讓人們站在那里,游戲的目標是人們要把自己的投標投到壺里去。投進去的人就算勝利,沒有投進的人就要賦詩,如果賦詩不成就要喝酒。
比起現在酒桌游戲對智力、反映能力的考驗,投壺這項行酒游戲可是對體力、敏捷、智力、文學水平的多重測試。所以能玩得了的也不是一般人,大多數都是接受過教育的貴族。不過這幫貴族給人們在喝酒的娛樂性上帶了個好頭,之后的朝代里,中國人不遺余力地開發喝酒的附屬文化價值。
二、有逼格的文青飲酒游戲
魏晉的玩法就很風流和文雅了
這個時候喝酒時候玩的游戲主要是為了炫耀自己有文化,如果翻譯成現代話,那就是文藝青年酒桌裝逼指南。“流觴曲水”這個詞就是從魏晉逐漸成熟的。
當時的玩法是把酒托和酒杯放到一個有流水的地方,然后依靠水流從上游流到下游,人們分布在這條流水的周圍,等到酒流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就取一杯喝,但喝了酒可是有條件的,每喝一杯酒,最好做出一首或者幾句詩來。文學造詣極高的《蘭亭集序》大家小時候都背過,當時王羲之就是和朋友們這樣喝酒喝出了賢者時間,所以就開始記錄大家的詩作和話語。
但這種游戲在現在看來似乎是壓力很大的,就好比喝一杯酒就得背句課文一樣。所以這個游戲應該在高考學子之間多傳播擴散,加強文學常識記憶,如果背不出來語文課文,背背數學公式也是對學習有好處的,不過不能鼓勵未成年人喝酒。也許可以和網絡文化現狀重新接軌一下,改成喝一杯酒編一個段子發微博……
想說的其實是,當時的這種“流觴曲水”的游戲實際上對文化要求很高,與喝完酒就打架鬧事的白人不一樣,我們可是有文化的民族。
三、古代的真心話大冒險
不過漸漸地喝酒間的游戲還是慢慢強調趣味性了。
過去上語文課背古詩的時候經常出現一個意項“酒籌”,比如白居易的“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這讓人們產生一個錯覺,酒籌是種高大上的在喝酒時候使用的游戲工具,不同辭藻對它的修飾使它帶上了一層優雅的文化朦朧感。
但事實上,酒籌和我們今天喝酒的時候玩的游戲“真心話大冒險”中的大冒險一樣,上面寫的都是一些對喝酒人的要求,比如自罰三杯,美人一杯,少學一杯,親一下美人之類……其實并沒有多么文雅,不過是詩詞歌賦給它賦予了更深一層的文化含義而已。
四、別以為劃拳低俗
劃拳的出現讓喝酒變得更熱鬧起來。
世界上最熱鬧的地方除了高峰時期的地鐵一號線,那就是中國人劃拳的酒桌了。現在這種玩起來大喊大叫時常伴著不省人事的loser出現的游戲已經被很多人定義為粗俗,但其實我們要把劃拳使用的行酒令拆開看,還是會有一番不同的意蘊出現。
這是最流行的行酒令版本,從一到十有著這些意項。
“一條龍、一錠金、一夫當關”
“哥倆好,并蒂蓮,兩家好,雙喜臨門”
“三星照、三羊開泰、三元及第、三結義”
“四喜財、四季發財、四季如意”
“五魁首、五花驄、五紀魁”
“六六六、六六順”
“七個巧、七仙女、七夕、七子團圓”
“八匹馬、八大仙、八大壽”
“九連環、九重天、九馬快、快升官、九龍盤柱”
“滿堂紅、全來了、合家歡、十全十美”
“一夫當關”可是來自李白的名篇《蜀道難》;三元及第是指科舉考試中,鄉試、會試、殿試皆得第一的考生;連續考中鄉試、會試、殿試第一名者稱為“連中三元”,另縣府院試皆第一者稱小三元;三結義來自《三國演繹》中劉備、關羽和張飛,三位仁人志士相遇結拜的故事。
現在在談起“五魁首”的時候,可能會讓人摸不到頭腦,不過其實還是跟考試相關。中國古代自隋唐起,實行科舉取士,到明清時期,以儒家五經:《詩》、《書》、《禮》、《易》、《春秋》作為考試標準,以每經的第一名稱之為“經魁”。在鄉試中,每科的前五名必須分別是其中一經的“經魁”,所以又稱“五經魁”或“五經魁首”。到后來,不再采取五經取士制度,但鄉試中仍習慣把前五名稱為五魁。至于六六六,《左傳》上說: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謂之六順也。所以,六六順就是指這六種關系的完滿。
從粗略介紹的這些概念里,其實會發現我們現在覺得不文明又野蠻的行酒令其實飽含著滿滿的祝福——希望你功成名就,希望你考試第一,希望你家庭圓滿,希望你前程似錦。
我們的民族從不是一個粗俗的民族,能熄滅人理性的酒精從來沒嚴重地干擾到中華歷史從容前進的腳步,即便在最不清醒的時刻,我們都記得要給對手送上最好的祝福,這是我們偉大國民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