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和陶飲酒二十首》第一首有云:偶得酒中趣,空杯亦常持。這酒,究竟藏著怎樣的趣,空杯亦可其樂無窮?
飲酒之趣,或在于口腹之欲,尋求歡樂;或在于寄托情懷,抒發心緒;或在于超脫凡塵,融身于境......
1.酒以至興·達歡
“酒為歡伯,除憂來樂”,飲酒會讓人神志興奮,情緒歡暢,暫時忘卻人生的種種憂煩,一句“相看莫謂人間味,一滴先天萬古情”便道出了人們對酒由衷的贊美。
在酒的刺激下,多巴胺的迅速釋放,創造快樂之感。白居易就曾效劉伶的《酒德頌》作《酒功贊》,表示飲酒之后“百慮齊息”,“萬緣皆空”,能忘卻人生的一切榮辱。他還寫了自傳《醉吟先生傳》,說這一生只要有酒、有詩,讓他“醉復醒,醒復吟,吟復飲,飲復醉”,如此循環往復,就是最高的快樂。
為了充分體味飲酒的快感,白居易偏愛飲“卯時酒”,即早晨5點到7點之間飲酒。這時人初醒,腹空,易醉倒,一般人都避忌。他卻偏偏要這樣做,以求“神速功力倍”,來最大限度地感受酒精的刺激。
他還喜歡到野外飲酒,借酒興來親近大自然:“林間煖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掃綠苔。”白居易的詩總具有濃郁的人情味,他的飲酒詩總是充溢著對人生溫暖的依戀,他借酒取樂,充分體會俗世的快樂,與人世間的各色凡人不謀而合。
2.寄情于酒·抒懷
酒如萬花筒,折射人間百態,喜飲之,悲飲之,樂飲之,愁飲之。喜樂時飲酒,喝的是喜酒,以酒賀喜,喝到盡興時,手舞足蹈,百態盡顯;悲愁時喝酒,喝的是悶酒,以酒洗愁,舉杯以消愁。
后世寄情于酒者多為文人雅士,于飲酒間吟唱,此類飲者在中國文化史、藝術史上可謂不勝枚舉。酒會讓人處在非醉非醒的“忘我”狀態,酒興助了才興。詩人們酒后詩意勃發,吟出了多少傳世之詩;酒酣之時,王羲之書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次曰再書,卻尋不到那種狀態......
《詩經》中“我姑酌彼金孽,維以不永懷”,“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是何等的相思苦愁,蘇軾“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須蕭散滿霜風。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其幽默的筆調是何等的曠達;
陸游“閑愁如飛雪,入酒即消融......長安不到十四栽,酒徒往往成衰翁”,是何等的的憤懣;李白“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讓人感到何等的惆悵;曹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又是何等的感慨......
酒,是物質與精神的結合體,飲酒承載著太多人的思緒......
3.融身于境·思哲
中國古代哲學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即人的主觀意志和客觀環境的融會貫通,文人們便通過飲酒這種切實的人生享受達到此境界。
融身于境,是將自身融入飲酒的環境,此處的環境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與良辰、美景、怡人、樂事的有機聯系,即飲酒的意境因飲酒的時令、時間、地點、同飲之人的不同而不同。
《觴政》中寫道:“醉月宜樓,醉暑宜舟,醉山宜幽,醉佳人宜微配,醉文人宜妙令無茍酌,醉豪客宜揮獻發浩歌,醉知者宜吳兒清喉檀板。”足見,適宜的時間與地點,更能讓人有美好的體驗。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與酒友或是知己,或是至親同飲,無拘無束,或舒心小酌,或開懷暢飲,吐胸中之氣;或屬對吟詩,率性而發,愉快輕松,其樂融融。
總之,于此境中,肉體與精神的完全放松,品嘗酒的色、香、味,欣賞酒器的典雅,領會文化的精髓,體悟思哲。隨著美酒浸人到人們的內心深處,感受美酒帶來的溫柔和諧、輕松自由的體驗,在微醺間,尋求個人、群體、社會與自然的和諧統一。
“醉翁之意不在酒”,于品味韻外之致,由單純口感的美味升華為精神滋養的境界。
人世繁華,世人步履匆匆,飲酒之于世人是閑適時感悟自然、尋找自我、悟道思哲的途徑。獨酌或是歡聚,或在廳堂之內,或在瓜棚架下,或與山川流水相伴,或與林中月影對酌,在世間,飲酒之趣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