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公司的司機小丁師傅,在公司工作十多年了,多次參與我們的訪酒活動,也去過很多酒廠,在工作中有時候還幫我們拍視頻,他拍視頻的水平還挺不錯。我講課的一些視頻他也都看了。但有一次,他在路上跟我說:“李老師,你的講課,我聽了也這么久了,我覺得你什么也沒講。”我吃了一驚,說:“怎么能說我什么也沒講呢?你舉個例子看看,到底什么東西我沒講清楚?”他說:“我問你個問題,有沒有老百姓喝得起的純糧固態大曲工藝的口糧酒?”我回答道:“沒有。”他笑了,說:“你這不就等于什么也沒回答嘛!”我說:“我回答了呀!”他說:“你這叫沒有答案。我們老百姓就想買一個便宜的、能長期喝的、喝得起的純糧固態大曲工藝的口糧酒,你說沒有,那就等于什么都沒說。”我說:“我感覺市場上真沒有這種口糧酒!”他說:“那不一定,也許有了你不知道,也許你知道但你不告訴我們。”
我知道有這種酒不告訴他是不可能的,但是可能我真不知道有,這個情況也許存在。所以小丁的話還是把我噎住了,我還不能完全否定他。
小丁師傅(右)和李尋老師合影。拍攝于2022年8月青海訪酒途中
再舉個例子。小丁師傅有一次看到我們研究的各種威士忌,又問我:“李老師,是不是顏色越深,就代表這個酒越好?”我回答說:“在以前是這個樣子的。”他很高興,說:“好,要的就是這句話。”但接下來我又補充了一句:“現在都普遍使用焦糖色來調顏色,所以用顏色深淺這個方法來識別酒齡和酒質也不可靠了。”他說:“看看看,你這又等于什么也沒說。”我說:“我說了這種方法已經不可靠了。”他說:“既然這種方法不可靠了,我問這個問題還有什么用呢,沒有識別的方法,那你不是等于什么都沒說嗎?!”
李尋雜談: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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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問他:“你怎么能這么想問題呢?”他說:“老百姓都這么想問題啊!”我說:“老百姓不一定都這么想問題吧?”他說:“我問你,像你這樣想問題的人多,還是像我這樣想問題的人多?”我想了想,可能真的像他這樣想問題的人多。既然老百姓就這么想問題,那他是不是就有理了呢?
小丁師傅跟我們去過很多家酒廠,各種酒都喝過,其實他已經有識別酒好壞的能力,在不知道一款酒價錢的情況下,他對自己所品嘗的酒的好壞能做出清晰的判斷,而且可以明確表達出自己的觀點;但如果在知道了酒的價錢的時候,他的判斷就失真了。有時候說差別也沒那么大嘛,有時候沉默不語,進入真正的“沒有答案”的狀態。
套用小丁的話,老百姓都是這樣想問題的。其實,任何一個人都可能作為生產者在市場上存在,也可能作為消費者存在。作為一個消費者時,他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不要說哪個消費者不差錢。酒的價格是上不封頂的,只有更高,沒有最高,你總會遇見讓你感覺差錢的酒,那時候你對酒的好壞,也會“沒有答案”的。在那種情況下,作為酒的生產者或者酒的銷售者,他會覺得答案很清晰,一分價錢一分貨,會滔滔不絕地跟你講這個酒貴在哪里,貴有貴的道理。
在市場中,人們經常使用“老百姓”這個含混的詞,其實這個詞也是“沒有答案”中的一種,因為它模糊了市場中消費者、生產者和銷售者不同的身份。市場交易就是消費者和生產者、銷售者相互博弈的一個過程,各有立場,因而就形成了符合自己立場的認知習慣。面對一個具體的產品,符合自己立場的,就感覺有清晰的答案,不符合自己立場的那種答案,就會感覺“沒有答案”。
在我們長途旅行的過程中,跟小丁師傅抬杠是件開心的事情,可以緩解旅途中的疲勞,也讓我在這三種角色中,可以靈活地切換思維,去理解各種角色所帶來的不同心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