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來源于FeverLab ,作者王雪琨
FeverLab
味覺發燒友的實驗中心
假如你為一場聚會采購,本該買瓶霞多麗的你卻錯拿了長相思,你不會因此搞砸聚會;
假如你為一次夜談采購,本該買波本威士忌的你錯拿了日威,你也不會因此搞砸聚會;
假如你為一個下午小聚采購啤酒,本該買古斯的你錯拿了帝國世濤,整個聚會的畫風就不一樣了,因為你沒法按照預定的方式暢飲了。
My WayFrank Sinatra - The Greatest Songs of the 1950S & 1960S - Volumes 1-12 (The Complete Compendium Anthology plus Bonus Volume of One Hit Wonders)
現在如火如荼的精釀運動,很大程度上是從區分不同啤酒風格開始的。
是風格讓消費者在打開瓶蓋之前就能猜到瓶中酒的大致味道;也是風格讓釀酒師在釀酒之路上精進,找到自己想要的味道。
1,
啤酒大概是世界上最重視釀造自由的酒飲料。
如果沒有風格,今天我們很難想象如何挑選啤酒,畢竟一杯ipa和帝國世濤之間除了原料近似之外,在味道上比雪梨酒和威士忌的區別還大。
幸運的是我們在購買啤酒時只要看看副標題,就能大概猜到它的味道是怎樣的。
風格的影響是無處不在的,不論你在挑選想喝的啤酒,調閱啤酒評分還是打開釀酒軟件,第一件事都是選擇風格。它極大簡化了啤酒的世界,短短幾個字母,你就可以知道面對的酒有巧克力還是水果味,是什么顏色,是清爽還是肥厚。
對啤酒商來說,給啤酒用風格定義有助于和品飲者進行互動。許多品飲者也通過風格定義來看待啤酒。許多精釀愛好者的手頭都有一份BJCP風格分類。
但是這其實并非自古有之。
2,
我們很難想象,幾十年前最早投入精釀啤酒運動的先驅們是如何釀酒的。
他們幾乎沒有什么釀酒書可以查閱,沒法上網搜索新的發現或者配方,不知道幾公里以外的人在怎樣釀酒,沒有簡單易得的釀酒軟件可以使用,和今天差別最大的是:他們沒有今天那種風格指南可以查閱。
但是與此對應的好處是,就像方言的誕生,這種知識迷霧也讓不同地區的人沒有機會傳達禁忌,發明了不同的啤酒風格。這些風格在不斷延申發展,形成了今天的啤酒世界。
就像一棵樹,我們看到它有多枝繁葉茂,反過來在黑暗的地下,它們也就有多么深刻地根植于歷史和傳統。風格就像樹干,從歷史和傳統中汲取營養,輸送到我們的當前釀造、品飲中。
對啤酒進行我們今天這樣的分類始于20世紀后期。絕大多數啤酒風格都是從1970到今天被發明或者重新發明的,“精釀愛好者”這一群體隨著互聯網從無到有,進而發展至今,人們看待啤酒的方式和50年前早已不同。
所以即使你今天在喝一個復活的傳統風格,它的味道也和當初完全不同了(比如gose)。
風格分類的誕生,簡化了我們對啤酒的認識。
3,
根據地區文化、對啤酒的認識不同,不同的地區對分類啤酒的熱情與方式也不一樣。
不論BJCP、BA、GABF、Ratebeer還是Untappd倡導的風格分類方式,我們今天所熟知的啤酒分類方式主要是由英語國家的人發起并完成的。這種方式以觀察啤酒的各種物理和感官參數見長,在絕大多數時候來說可能是最合理的分類方式,畢竟它風靡全球。
但在比利時和法國,釀酒師和廠家雖然也會(迫于生存壓力)標記啤酒風格,但是普遍的情況其實是釀酒師和廠家并不想遵守那種風格釀酒,他們也普遍反對為啤酒定義新的風格。
這一差別導致許多分類在比利時/法國啤酒忽然失效,它們開始令人捉摸不透,例如Saison和Biere de Garde,又比如Triple和Belgian Golden Strong,再比如Belgian Dark Golden Strong和Quadrupel(在BJCP中它們甚至已經合并),盡管分類上寫得清清楚楚,但是在遇到具體的酒時你還是會迷糊。
其實我們只要看看歐洲大陸給本地其它酒的分類就明白了,法國人給葡萄酒分類主要是按地域和傳承來的,而非具體物理和感官參數。
而在遙遠的東方,日本人主要是以土特產的方式看待啤酒,另一國度則是主要以啤酒的顏色進行分類。
4,
要搞清楚這種情況的成因,我們就得明白:風格分類有點像是啤酒世界里的法律。
英美屬于普通法系(又稱英美法系/判例法系),普通法系講究先例,先例雖具有約束力,但適用時可能有一定彈性;歐洲大陸國家大陸法系講究成文法/法典化,文辭具體,但一旦形成卻容易刻板適用。
英美國家的釀酒師長期處于普通法浸淫之下,看待風格規則就像看待普通法,風格是將前人的所有發現、經驗和先例完整保存,以便參考。但與此同時,先例也并非金科玉律,是可以在漫長的時間里不斷發展的。
對于大陸法系國家的釀酒師而言,看待風格規則有點像成文法(有的甚至真的會立法),A形態還是B形態?需要通過風格指南的具體詞語決定。
所以這些釀酒師通常討厭風格分類,因為這會極大限制釀酒師的探索范圍,但是風格分類一旦確定,他們往往把這些詞語看作是規定,甚至會圣化一些條文(比如純凈法)。
這就是為何英美釀酒師更樂于確定啤酒風格的細微之處,總結出了世界上幾乎所有已知的啤酒風格,卻沒有因此僵化,而是演化出精釀啤酒以及啤酒世界的絕大多數風格。
5,
風格分類建立了我們討論啤酒的語境,我們用風格就可以非常清晰地傳達酒的信息,建立酒的風味特征、釀造安排。與此同時,它也在限制我們的想法,當我們打開釀造軟件編寫配方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確定配方的啤酒風格,這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一款啤酒是否好喝,與一款啤酒是否符合風格,前者是價值判斷,后者是事實判斷。當你發現一款啤酒不符合風格定義時,最好先別急著貶低它。
沒有必要按照是否符合風格來判斷啤酒好壞。不了解啤酒風格劃分的釀酒師就像是不了解法律的律師,但是永遠遵照風格釀酒的釀酒師卻把自己的發酵間變成了活死人之夜。
風格與創新的關系,就像是冰與火。風格就像冰,讓一切當前細節凝固;而創新則像火,要突破現有形態的束縛。最糟的是那些未能觸及根本的創新,既不遵守風格,也不能突破風格,就像是一杯喝完即忘的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