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村口每個村子都會有棵老樟樹,我們村也不例外。村口的老樟樹非常巨大,樹干要好幾個成年人圍著才能合抱。這棵老樟樹也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年,從小我就看到它,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翠綠的樹葉,厚實的樹皮,繁茂的枝葉,還有那個喜鵲窩。樹中間有一段樹枝枯黑,說是被閃電劈的。老人們說,沒有這么簡單,老樟樹中間是空的,住著一條蛇,有一年這條蛇要飛天,被雷劈下來了!哦,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化龍渡劫?
清朝時期,村里有個老太太少年守寡,帶著獨子謀生,將兒子培養成地方大員。皇帝念其功,賜了一座青石板貞潔牌坊立在村口北面的小山口。文革破四舊,鄰村的一個干部為了表功,帶著人將這座牌坊給砸了。父老們非常難過,將殘留的青石板運到老樟樹下圍著老樟樹將青石板鋪開,池塘邊上的路都用青石板鋪放整齊。從此,老樟樹下成了村民納涼,行人歇腳的好地方。
老樟樹旁邊就是村里的祠堂,這個維系著全村情感的地方。村里的紅白喜事在都這里,誰家娶媳婦,要擺酒,誰家嫁女兒,要擺酒,誰家生兒子了,要上譜,還是要擺酒,誰家的誰死了,要在這里告別,也要擺酒。在吹吹打打中,多少外村的姑娘被迎進了村莊,在吹吹打打中,多少村里的姑娘,離開了家鄉,熱熱鬧鬧中,多少人又來到了人世,在吹吹打打中,多少人從這里抬出去,埋在了山崗。老樟樹下,迎來送往,多年代人就這樣,生生不息,連綿不絕。
老早以前,祠堂也是村里的小學,孩子們就在這里讀書,閑時在老樟樹下嬉鬧。見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長。后來條件好了些,幾個自然村成立了村委,小學就統一搬到村委那邊。在義務教育以前,村里的小學都是各村自己負責,一個村養活一個小學,供孩子們讀書,很不容易了。我們那時候都是上村小,每天早晨經過老樟樹。老樟樹上經常會貼些小的紅紙片,后來會認字了,才知道寫得是:天荒荒,地荒荒,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一念,一覺睡到大天光。于是,幾個同上學的孩子,便會互相取笑,小時候你也哭過,你奶奶也在這里貼字了。每年春天,老樟樹上,會長一種綠色的蟲子,象蠶一樣,我們叫“樟蠶”,膽大的男孩子們經常會抓這些蟲子去嚇唬女孩子。
暑期雙搶,任務十分繁重,一家老小,從早摸到黑,老樟樹旁邊的池塘就是消暑的好地方,大家勞累了一天,在池塘的青石板上洗個澡,然后在老樟樹下坐著,卷個煙抽著,家長里短,閑話桑麻,晚風吹來,疲憊頓消。再回家喝點自釀小酒,聽個收音機里播放的小曲,晚了,煤油燈一吹,休息一夜,太陽還沒出山,又開始了一天的忙。
老樟樹在我心目中,就象埃菲爾鐵塔之于法國,就象自由女神像之于美國,在我心中,這棵老樟樹代表的就是故鄉,代表的就是家。有一年春節,剛走到老樟樹下,看見隔壁的老嬸嬸,拄著拐杖在那里,風挺冷的,見著我一眼就認出我來。跟我熱情的打招呼,“衛東,你回來過年了,啊,又長胖了,這是你兒子呀,長這么高了。。。”。我問她這么冷,站在這里干嘛,不回去暖和。她說:“孫子說今年回來過年呀。我看看他們到了沒有呀”。我瞬間覺得鼻子酸酸的,老樟樹下,藏著多少熾熱的親情呀!
又到中秋,又到月圓,時光總是不會停下腳步。過去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但是,為什么總是在這個時候,想起家鄉,想起那棵老樟樹,于是,我準備一些葡萄酒,回家再去看看那棵老樟樹。
【作者介紹】朱衛東,國家一級品酒師,ISG高級侍酒師(SDP),國際侍酒師高級講師,WSET官方授權講師,廣州市最早從事葡萄酒文化推廣的指標性人物,兼任多家企業和協會的葡萄酒顧問及培訓講師,十年間,為行業輸送了大批的專業人才,對葡萄酒的認識和理解有自己獨到的一面,有共同興趣的愛好者可加個人微信:happwines,新浪微博@妙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