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的一個夏天,羅伯特·蒙大維在加州29號公路途經的橡木村(Oakville)成立的蒙大維酒莊徹底改變了加州納帕山谷葡萄酒行業的格局。蒙大維酒莊那教堂式的拱門迅速成為了加州葡萄酒的標志性建筑。蒙大維和他的追隨者們倡導的葡萄酒行業變革,不但改變了納帕山谷,同時引領了整個美國葡萄酒業的振興,永久性地改變了美國葡萄酒的生產和消費方式。
作為在美國解除禁酒令(Prohibition)后在納帕山谷成立的第一個大型酒莊,蒙大維酒莊掀起了一輪加州葡萄種植和釀酒的大躍進。在此之前,加州大部分土地上生長的不是葡萄藤,而是李子樹(plum trees)。雖然加州素以風景如畫的田園風光而聞名,但是,直到蒙大維對納帕山谷及其葡萄酒的不懈推廣,才將加州的葡萄園和酒莊成為了真正的旅游勝地。各種與葡萄酒無甚相關的音樂會、宴會和內容豐富的節日活動,讓人們到納帕山谷的旅途更像是一場盛事,而不光是葡萄酒的買買買。
羅伯特·蒙大維2008年去世,享年94歲。(葡萄酒讓人長壽,此言不虛啊!)他的一生就像一場肥皂劇,美國作家Julia Flynn Siler在她2007寫的傳記《蒙大維家族:一個美國葡萄酒王朝的崛起和覆滅》中如是說。53歲那年,因為與弟弟彼得·蒙大維的一場不可調和的爭執,羅伯特被驅逐出家族生意。無奈之下,他憤而離家出走,自立門戶,開創了自己的葡萄酒王朝。(彼得·蒙大維2016年2月22日去世,享年101歲。)羅伯特的兩個兒子也關系不和,甚至公開爭吵,并和羅伯特的第二任妻子瑪格麗特(Margrit)積怨頗深。
羅伯特·蒙大維的世界觀是雙重的,從葡萄酒商業和經濟學的角度看,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一方面,他要證明加州可以生產出世界級的葡萄酒;這使得他專注于葡萄園的質量管理和釀酒技術的創新。他督促釀酒師們致力于生產酒莊級的葡萄酒,而不是像往常那樣大量地出售散裝酒。他倡導使用全新的法國橡木桶和采用恒溫發酵的方式生產白葡萄酒。1980年,蒙大維和菲利普·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法國木桐莊(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聯合成立了作品一號酒莊(Opus One Winery),生產世界頂級的赤霞珠葡萄酒。
另一方面,在致力于生產世界級葡萄酒的同時,他又希望葡萄酒成為美國普通百姓餐桌上的必備品。隨著加州葡萄酒價格的飆漲,納帕山谷的赤霞珠成為了美國富人的專屬奢侈品;于是,蒙大維酒莊推出了諸如木橋(Woodbridge)和羅伯特·蒙大維精選(Private Selection)等價格較低的系列新產品。
羅伯特的大兒子邁克爾(Michael)主張生產更多適合普通消費者日常飲用的葡萄酒,而小兒子蒂姆(Tim)則極力追求高品質的產品;不同的訴求造成了蒙大維家族的分裂和截然相反的發展方向。1998年,因為缺少流動資金,蒙大維家族將酒莊上市(IPO)。2004年,美國飲料巨頭星座集團(Constellation Brands)對蒙大維酒莊發起了敵意收購,將其納入囊中。蒙大維家族失去了對酒莊的控制權。
研究羅伯特·蒙大維對美國乃至世界葡萄酒行業的影響的最好辦法,也許是看一份曾經就職于蒙大維酒莊的當代著名釀酒師的名單。最早就職于蒙大維酒莊的兩個釀酒師是Warren Winiarski(1966-1968)和Miljenko Grgich(1968-1972)。后來,正是他們兩個合作釀造了在1976年那場震驚世界的巴黎盲品會上完勝法國的那兩款納帕山谷葡萄酒。Zelma Long、Paul Hobbs、Charles Thomas和許多其他在蒙大維酒莊工作過的釀酒師,后來也都成為了世界級的釀酒師。
2016年4月,幾位蒙大維酒莊前任釀酒師和一些媒體的記者在蒙酒莊參加了一場周年晚宴。晚宴的最后,每個人得到了一小杯蒙大維1966年份未過濾(unfiltered)赤霞珠葡萄酒;這是蒙大維酒莊生產的第一款赤霞珠。當88歲的Winiarski說,“這是我釀的酒”,他得到了熱烈的掌聲。(時至今日,這款酒仍然被認為是蒙大維酒莊最好的赤霞珠。)
蒙大維酒莊標志性的1966年份赤霞珠是一款在興奮和嘈雜中的即興之作。“酒莊內木屑飛舞,”Winiarski回憶道。“水管工人爬在我們頭上的屋頂,給發酵桶安裝管道。在我檢查橡木桶中的酒液的時候,油漆工人還在四處粉刷。一切歷歷在目!”
羅伯特·蒙大維“重新定義了納帕山谷的酒莊,”Winiarski說。“他讓消費者成為了葡萄酒釀造過程的參與者,使釀造成為了品鑒體驗的一部分,這將改變人們對葡萄酒的根本認識。”
“納帕山谷的歷史是什么?”Charles Thomas問到。他從1978年到1994年在蒙大維酒莊工作了16年,從普通的酒窖工人成長為首席釀酒師;后來成為Cardinale Quintessa酒莊的釀酒師;現在他在經營自己的Thomas Hsi莊園。“蒙大維時代分為兩個時期:1966年前和1966年后。有人說蒙大維是個瘋子,”他說。“瘋子是偉人的別稱。”
在2004年取得酒莊的控制權后,星座集團希望保持蒙大維酒莊的原始風格和獨立性。1978年就開始在酒莊工作并在1997年成為酒莊首席釀酒師的Genevieve Janssens繼續負責酒莊的運營。如今,蒙大維酒莊最重要的葡萄品種仍然是赤霞珠,同時用酒莊后山的To Kalon葡萄園生長的老藤長相思釀造加州最好的干白葡萄酒(“Fume Blanc”,羅伯特·蒙大維取的名字。)
對蒙大維酒莊的赤霞珠進行垂直品鑒,會發現它們的風格驚人的一致。1990年代和2000年代的年份也不例外,雖然一些酒評家認為蒙大維酒莊在那個時期沒有跟上納帕山谷葡萄酒釀造水平的飛速提高。近些年,蒙大維酒莊的葡萄酒開始向現代化的方向轉變,比如更高的酒精度(15°),雖然許多人認為蒙大維應當堅持自己最原始的風格。
“我們的酒仍然保留著蒙大維的基因(DNA)”,Janssens說。“但是我們生活在自己的時代,所以我們生產屬于這個時代的葡萄酒。”
蒙大維的子女們,雖然已經脫離了家族生意,仍然從事葡萄酒行業。在酒莊被星座集團收購后,他們分別創辦了自己的酒莊,繼續追尋他們兒時的夢想。
生生不息,偉大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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