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要請我喝波特啤酒，還記得嗎？”
聲音有點熟悉，我抬頭一看，愣了一下——原來是S小姐。（沒看到上次我是怎么認識她的，可以先移步這世上并沒有一種啤酒叫“黑啤”）
“這么巧，好久不見了，快請坐。”我替她拉開一把椅子，又招呼服務生來收走桌上的幾瓶已經見底的啤酒。
“當然好久不見了，我一個女孩子，成天泡在酒吧，合適嗎？”她倒是反問了我一句。S小姐不愧是S，連反應速度都讓我轉不彎來。
“你不是說這是早餐喝的世濤嗎，怎么大晚上的也喝起這個了？”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空酒瓶，開始主動跟我“匯報”學習成果：“我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講的，這個叫世濤啤酒，不是黑啤。這個牌子我也記得，是左手，上面寫著‘Nitro’，如果不出我所料，這個就是左手氮氣世濤對吧？”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訝異的眼神，她有點得意：“是不是滿分？是不是名師出高徒？”
“說得很好，但是完全錯了。”我終于忍不住。
“什么？錯了？這上面明明畫著一只手啊？”她有些不可思議。
“品牌是左手沒錯，氮氣也沒錯，但這款酒不是世濤。你再仔細看看下面那行英文，寫著什么？”我問她。
她這才喃喃地小聲念道：“Coffee Porter……”
“這個是左手氮氣波特，你看酒標是藍色的。倒還真有一款左手氮氣世濤，不過世濤的酒標是棕色的。”我解釋道。
Nitro左手氮氣咖啡波特啤酒，酒標上的手掌是一只左手。
“說來也真是有緣，今晚我在喝波特啤酒，就遇見你了。那正好，擇日不如撞日，我再給你上一課吧。”我讓酒保拿來幾瓶不同的波特，又開始做我最喜歡的事情——給漂亮的妹子科普酒的知識。
“那我還是從你最熟悉的‘左手’講起吧。它們除了剛才的氮氣波特，還有一款黑色杰克波特，這簡直是酒精巧克力，還有烘焙麥芽香，是很適合入門者的。還有，這個是‘飛狗怪論’，這個是巴勒斯平（岬角）海上雄風，這個是……”
“你先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什么是波特呢？它和世濤幾乎是一樣的吧？它們之間有什么區別呢？”她忍不住打斷我，提出一個需要我率先回答的問題。
波特和世濤非常相似，都是黑色，都有咖啡、太妃糖、焦糖、大麥、燕麥、果仁等香氣。
我點點頭，又喝了一大口酒：“同為兩種顏色深、焦香和甜味足的啤酒，不下一點功夫去研究，還真不好區分這二者的區別，你剛才認錯了也正常。”我決定給她從頭講起。
“英國早在工業革命時期，就流行起一種用啤酒作為基酒的雞尾酒，名字叫‘三分思緒（three threads）’。為什么是‘三分’呢？因為在調配這種雞尾酒的過程中，調酒師通常把三種不同度數、風味和顏色的啤酒混合在了一起，這樣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當時啤酒發酵技術的欠缺，從而改善了啤酒口感，也深得酒鬼們的喜愛。”
我喝了口酒，繼續說：“‘三分思緒’的重口味、深顏色和焦糖香味，給了一家酒廠老板靈感，他直接將其釀了出來，還取了個名字叫‘整體對接（entire butt）’。因為可以直接打來喝，省了調酒這個麻煩的程序，因此它便取代了前者，尤其在倫敦的碼頭工人中流行起來。”
“碼頭搬運工就是Porter嘛，因為他們喜歡這種啤酒，所以干脆就以他們來命名它？”S小姐抿了一口左手波特，說。
“聰明！波特其實就是‘整體對接’后一代又一代的改良。最早的波特配方是純粹的棕色麥芽，但是由于出糖比例少，釀酒師們便開始采用烘烤過的黑色麥芽來釀造啤酒。”我說。
我留給她一點時間消化，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關于世濤的知識我上次給你講過了，總體來說，世濤就是波特的改良版本。以前，人們把最濃烈、味道最重的那些波特啤酒叫做世濤。這下明白了吧？”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看是時候進行“實戰教學”了。
Pohjala是愛沙尼亞的優質波特啤酒。
“珀亞拉（Pohjala）用來買醉實在是暴殄天物，作為愛沙尼亞的王牌，它更適合靜下心來細細品味。”我拿起自己最喜歡的一瓶，教她認起酒標。
“現在你喝的這款叫‘夜晚’，你看酒標上，印的是一輪圓月。”我解釋道。
“倒有幾分詩情畫意的感覺了。”她笑著說，然后嘗了一口。
“這款酒的焦糖味很重，還帶一絲煙熏，水果也很豐富，酸甜平衡，巧克力和太妃糖的味道起到了很好的收尾作用。”我說。
“確實不錯，回味很長久，感覺一小瓶夠喝一晚上了。那另外這瓶呢？也是珀亞拉（Pohjala）？”S小姐玉指所向，是一瓶以紅色磚墻為酒標的啤酒。
“這個可就厲害了，它在釀造的過程中用了紅葡萄酒桶去陳釀。”我解釋道。
“紅……酒……桶……？”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請說紅葡萄酒桶，”我在這個事情上比較事兒，“是的，啤酒圈的人就是這么瘋狂，什么都會拿來做試驗。因此這款波特陳釀在紅葡萄酒桶里，味道也是獨一無二的。奶油味賦予它甜，可可味賦予它苦，深色水果味賦予它酸。三者綜合平衡，簡直不像是啤酒的味道，你快嘗嘗吧。”我給她和自己分別倒上一杯，泛著金邊的酒體把夜晚的安寧囊括其中，柔和的鋼琴聲碰撞在杯中氣泡脆弱的壁。
“紅酒就紅酒嘛，還紅葡萄酒，你真是個呆子。”她喝了一大口，顯然沉醉其中，不再言語。
慢慢地感受完珀亞拉復雜甜美的風味，我再讓服務員給開了瓶內達華山脈（Sierra Nevada）：“這個內華達山脈酒廠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建廠，八十年代開工，雖然主要做淡啤，但已經成為美式淡啤的經典了。”
內華達山脈（Sierra Nevada）的典型的美式波特。
看到S小姐臉色漸紅，我說“這種老牌的美式波特，就更適合你這種想入門又不勝酒力的妹子了。你鐘愛的咖啡香氣也很突出，夾雜著焦香，你喝一口，味道也不苦對吧？這款酒在釀造過程中用了兩種酒花和六種麥芽。”
隨后我要了兩大杯冰水，自己灌掉一杯，另一杯放在S小姐面前：“喝酒的時候要多喝水，這樣沒那么容易醉，明天的宿醉癥狀也會減輕。”
S小姐看著我，說：“你真好。”
我帥了那么多年，以至于，這好像是我記憶中第一次有陌生人夸我的內在，我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S小姐可愛了起來。
“歐特利6號。”我身后的一桌客人在點酒。
“曾經在另一家精釀小館里，我也喝過歐特力6號。”聽到有人點這款酒，我不由得感慨道。
“那是什么？我們也要嘗嘗嗎？”
獲獎大戶歐特利（Otley）6號波特啤酒，可能要資深飲家才會喜歡。
“如果你今晚希望自己清醒著回家的話，我建議你下次再嘗它吧。這款酒里的巧克力和菊苣混合著的苦，一開始可不容易消受，但是習慣了以后卻會非常喜歡，因為它的回甘太棒了，我就試過喝它喝到醉。它曾蟬聯三界英國威爾士精釀啤酒大獎賽波特類的狀元。”
“哈哈哈，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套路我，把我灌醉？”S小姐半開玩笑。
“把你灌醉？小姐，你醉了的話誰結賬呢？好了，很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得回家啦。”
"哎喲，我買單就買單，你個大男人還這么小氣。"S小姐嘟了一下嘴。
“如果你不請我的話，我下次可不會再教你喝啤酒啦。”我跟她道了別，乘著晚風，輕飄飄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